第一百零一章 勤王成了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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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数万将士，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皇帝在城墙上落泪。

心里无限酸楚。

“你们两人去接旨，把兵马留给我就好了，老夫余生不多，留在这里跟金狗死磕！”

看着一边落泪，一边让人书写圣旨，亲自盖印的钦宗。

宗泽都可以想象他在城内面对凶残的畜生,　承受了什么样的压力，甚至难以启齿解释，不禁老泪纵横。

“宗泽！”

眼前的官家虽然语调悲切，可是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隐忍！

“朕升任你为兵部尚书，兼任天下兵马副元帅，你立刻吩咐士卒把所有勤王的有功将士名单，功绩报上来,　朕在这里等着给他们叙功！”

“官家,　让老臣进城吧？”

“不准,　朕令你把记功名册呈上来！”

宗泽叹息了一声，

眼睁睁看着皇帝派往他军中的内侍走到宗泽身边。

捧着一卷卷记功册从士卒之中出来，一步步走向禁闭的城门，赵桓百感交集。

“李敬，关胜，此番返回京东两路，你二人须帮朕办一件事情，去运城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等朕的旨意！”

说完的宋钦宗，随手向城外丢出了一方手帕。

红白颜色的手帕，如一朵残花，飘飘然然的落到城下。

城头上响起了金狗几个将领不满的声音，可是赵桓丝毫没有理会。

“喏！”

李敬刚刚应答，准备去拣,　陈仁俊一把把他拉住。

城墙下送记功册，城下拣圣旨，都不能李敬亲自去,　他真要去了,　恨他入骨的金狗，恐怕会毫不犹豫的丢石头，放箭。

陈仁俊派出老兵很快把手绢捡回来。

李敬和关胜凑上脑袋一看，只让他们回军京东两路时候在郓城洪福客栈找天福庄园的员外郎段庆，什么信息也没有了。

可是赵桓的话还没说完！

“宗泽，朕命你兼任河东路宣抚使！”

宋钦宗话音刚落下，完颜宗望的声音就吼出来了。

“不行，河东路山西）乃我大金国占领，此番和谈，也是作为割让领土条件，宗泽岂能派往我国做宋官！宗泽必须要带兵离开，任职必须跟李敬相隔千里，必须任职黄河以南，汴京以西！”

“完颜宗望，我日你祖宗，你又威胁我官家，你要敢动我赵氏皇族,　我章丘李家跟你完颜家不死不休！”

关胜刚要喊话，又被李敬把铁皮喇叭抢过去,　吼出来。

他伸手再从李敬手里再抢回来。

“完颜宗望,　完颜宗翰，我们领旨离开可以，但是有条件，你不能伤害我赵氏皇族一人！”

“对，而且不得掳掠我官家北上金国扣为人质！不得劫掠我京城女人！”

国难见忠良，眼看着城下关胜和李敬两人抢喇叭争着替自己减轻压力。

默默流泪的赵桓真的觉得很暖心。

“答不答应，反正本将拎着脑袋出来勤王，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今夜我就是拼死也把你左右二营炸成灰灰，反正圣旨上也没有说让我们今夜停战！”

完颜宗翰看了完颜宗望一眼，确实赵恒的圣旨上没有要求宗泽军停战。

他们光顾着逼宗泽退兵，也没想起来这个。

事从权宜，事态紧急。

顾不了这么多了，于是走道城墙跺口。

“好！本都统答应了！”

在完颜宗翰看来，宗泽脖子下都埋进土了，留在人世间岁月不多。而李敬就是个疯子，根本不容于大宋朝堂，美玉岂能跟瓦片同碎。

只要赵桓赵佶扛不住，此仗赢定了。

先把这帮人赶走在说。

城内昨夜已经出现骚乱了。

开封府的厢军衙役也不服从命令帮他们搜刮百姓了。

再不赶走，汴梁城那些平日舞枪弄棍的武人跟击溃的禁军精壮骚乱规模引发了城外的注意，甚至冲击到城门，里应外合，谁特么受的了。

听着完颜宗翰的承诺。

赵桓和跟在赵桓身后的百官都松了一口气。

传看宗泽军立功名册也更有精神。

一边讨论，旁边的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还不停的指手画脚。

“宗泽听命？”

“老臣在！”

“擢升宗泽为兵部尚书，兼任勤王天下兵马副元帅，兼任京西西路宣抚使。即刻率军赴任，非奉诏不得回京！京西西路被替代官员一律调任兵部任职，归宗泽一并节制。”

“老臣无能，老臣不走！老臣孤掌难鸣，恳请告老还乡，老臣要留在汴梁跟金国二贼死磕！”

赵桓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他是真舍不得城下这支勤王之师。

想起自己要亲自下令让他们远去。

仿佛魂也跟着离去了，心如刀割。

圣旨是张叔夜替赵桓宣读的，他叹了一口气。

“宗尚书，你都不知道金人怎么威胁的官家，我都说不出口，完颜宗翰已经承诺不劫掠了，退兵方可和谈，为官家，为大宋黎民，为汴京百姓，你接旨吧？”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看着仰天长叹后的宗泽，终于跪下接旨了，一块大石头落地。

“赵不试可在！”

“臣在！”

“陛下命你为襄阳府通判兼领兵部侍郎，协助宗帅在京西南路组建威，武两字号军，厉兵秣马，随时等候奉诏！”

“臣，领旨！”

“曹辅！”

“臣在！”

“传旨抵达济南府的黄灿，擢升他为三司运转使，让他在齐州重建三司衙门，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所有被替代官员，全部入职三司，汝也一并入职三司。”

三司分设兵、刑、胄、铁、商税、茶、都盐、设、赏给、钱帛、发运、百官、斛斗、粮料、骑、户税、上供、修造、曲、衣粮、仓二十一案，都磨勘司、都主辖支收司、拘收司、都理欠司、都凭由司、开拆司、发放司、勾凿司、催驱司、受事司、计置司，也是各路转运使的顶头上司。

一千多朝廷官吏任职三司。

赵桓居然下令让黄灿在济南府重建三省之一的三司。

张叔夜念出这道圣旨，城楼的一些个三司官员手脚都找不到地方放置了。

熟悉宋朝官制的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对望一眼，眼中都透着凝重和复杂。

他们都没想到，自己刀兵威逼之际，赵桓和张叔夜，刘韐还能玩花样。

若不是宗泽，李敬看出了赵桓的花样，又岂能甘心退兵。

“张伯奋可在？”

“臣在！”

“汝父舍身随朕，你从父殊死搏杀，南道都勤王展我大宋男儿不屈血性，汝功不可没，特擢升你为南道都大总管，赐进士出身，知邓州，望你恪尽职守，全力协助宗帅！”

替官家宣读圣旨，升自己儿子的官，代替自己的职务，张叔夜这个圣旨念的颇有几分怪异。

“种彦鸿何在？”

“卑将在！”

“大宋种家世代忠良，种彦鸿连战连捷，阻止杜充开掘黄河，救生灵无数，嘉奖其连晋五级军阶，赐进士出身，任命其为荆湖北路宣抚使！”

种彦鸿都惊了，长大了嘴巴合不拢，种家门里都是武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文官，赐进士出身，一步登天，被任职宣抚使。

为大宋坐镇一方。

能出乎意料跟李敬平起平坐，论说不该说什么、

可他还是不甘心。

荆湖北路离前线金狗太远，只能打打反贼，不是他想要的地方。

回想起李敬和宗泽抗旨的壮举，心一横。

“卑将祖籍河东路，种家世代为大宋镇守边疆，既然河东路和河北西路不可授，请官家授卑将河北东路宣抚使，原为大宋伐金复仇做先锋！”

“不行，河北东路也要划归我大金！”

完颜宗翰这句话说的很心虚，刚才宋朝朝臣议事他也听见了。

城楼下这帮混账，动不动就告老威胁。

种彦鸿敢说不走，宗泽，李敬都不会走。

赵桓本来被这帮朝臣和太上旨意逼着封赏宗泽大军，逼他们走很不满意了。

他心一横，死就死球了。

“朕不允，汝等已经狮子大开口要了河东路和河北西路，朕尚未答应，河北东路就更别想了。种彦鸿不愧我大宋将门虎子，朕如你所愿，任职河北东路宣抚使！”

“吾皇圣明！”

种彦鸿顿时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不仅可以升任四品的宣抚使坐镇一方，还可以在黄河以东跟关胜，李敬，互为犄角。

今日官家封赏，足以告慰九泉之下为大宋战死的祖父，叔祖父，叔伯们……

“岳飞可在？”

“卑将在！”

“晋升三阶武将军阶，赐进士出身，任职唐州通判，协助宗帅于唐州精练厢军！”

“臣领旨！”

卑将变成了臣，宋朝的文官任武职，武将赐进士出身，文武界限完全在于皇帝的心思。

谁都知道武将死战还没什么前途。

能像张叔夜一样赐进士出身转文官，才是官家眷顾。

岳飞知道自己没有李敬和种彦鸿的战功卓著，能任职一州通判，也是心中狂喜了。

此番勤王，算功败垂成，也许是金人急于赶走勤王军。

参战将领却知道自己赚大了。

李敬却知道，如果真如历史发展，赵构上位，他想免职这帮武将，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官是先帝封赏的，你什么资格来解除职务。

他却不知道刘韐，张叔夜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趁着赵桓厌恶朝臣，也趁着朝臣害怕金狗屠杀，急于赶宗泽的勤王军离开。

一方面为宗泽和李敬他们在一南一北，凝聚军事力量，一方面又准备利用各州被替代的官员，来京城为官，为朝廷洗牌！

“陈仁俊可在？

“卑将在！”

“勤王军战功卓著，尔等舍生忘死，屡立战功，忠心耿耿，晋升三级军阶，赐进士出身，擢升登州通判，协助李敬编练靖字厢军！记住，二十日内到任方可领职晋衔！”

“陈淬可在？”

“卑将在！“

“尔自金军进攻真定开始，一路血战，屡战屡胜，叙功晋升三阶武将军阶，赐进士出身，任职均州通判！”

“吴谈可在？”

“卑将在！”

“尔功勋卓著，晋升三级军阶，赐进士出身，任职莱州通判，协助李敬编练靖字厢军！”

“刘阳可在？”

“卑将在！”

“济南厢军自大名府之战连战连捷，大名府，李固渡血战无惧，晋升三阶军阶，赐进士出身，任职泰安州通判，协助关胜编练康字厢军！”

城门楼上不断的宣读着圣旨，城楼下各将领，校尉，通通晋级晋职。

张叔夜和刘韐不断的强调，二十日内抵达任内，方可领职进阶，否则重罚。

城下李敬很为钦宗可惜。

虽然性格懦弱，有些急功近利，有些识人不明，有些看不清楚形势，年轻人的毛病在他身上都有，可是钦宗是一个有想法的皇帝。

换做和平年代，沉淀一番也能是一代守成之主。

可是如此复杂的朝局，加上徽宗时不时跟他捣蛋。

扭转乾坤，励精图治已经超出他的能力了。

看着欢天喜地的各部将领，头目，一个个恨不得飞回家乡去，大摆宴席，光宗耀祖，李敬知道这个仗没法打下去了。

且不说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就凭借宋钦宗这份信任和封赏，万一他被金人掠到北方，宗泽军中这帮忠义之士，也会急吼吼的要发兵北伐救人。

宗泽太后悔了，自己很轻率的就把论功名册交上去了。

这场封赏已经断断续续在朝臣的商议和金人的督促中念了两个时辰，营以上指挥使人人晋级。

营以下宋军头目，也被皇帝用一张圣旨亲自在城头表述功勋。

升官的渴望回家，没升的眼巴巴看着他们几个将领希望得到晋升。

这还打个屁的仗。

跟金狗对上，士卒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李敬，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回去，金狗肯定想不出大规模封赏这种办法，都是那帮子奸佞，等汴京之难结束，我们几个人联名发布一个靖康之难十大罪臣，在发布一个大宋十大仇人，狠狠震慑那两帮狼狈为奸狗日的，让他们遗臭万年！”

李敬恶狠狠的说完，曹辅，赵不试，关胜都在叫好。

尤其是曹辅，奉调回京以后，除掉了六贼，满朝全是六贼昔日的党羽，一天到晚做不了事，都在跟那帮主和派斗。

“善，这个办法好，大宋朝堂龌龊不堪，实在缺乏正气了！”

看着张伯奋，岳飞，种彦鸿，陈仁俊，刘阳，吴谈一群被封赏的将领兴奋都找不大地方宣泄，纷纷围过来。

都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宗帅，我们就这么走了？”

宗泽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君命如山，不走就是抗旨。

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限期二十日内到任。

京东东路和襄阳府都很远，还得赶路。

如果赶不到，不仅拿不到封赏。

金狗凶残，好色如命，皇家的嫔妃们，赵家的王爷们，帝姬们出了事，那帮朝臣一定把责任往勤王大军身上推。

漫天的脏水下来。

只能躲了。

李敬咬着牙说。

“我们不能这么走了，各部都留下一百来人，以封丘为中心，查探消息，一旦发现金狗对官家动手，或者劫掠百姓北上，必须要及时给我们通报，赴职不等于万事大吉，要准备开拔回来！”

“完颜宗翰不是答应了不伤害官家和皇族吗？”

“他能做什么主，金狗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只管在汴梁狮子大开口，真正定夺议和协议，确定金狗手中人质去留的还是完颜吴乞买！”

大宋皇帝善变，金人无信。

这是个比烂的世界，掌权者毫无信誉。

城下的几万军根本无力攻城，想救人也得等时局变化。

宗泽忧心忡忡。

“李贤侄，你的意思，金狗极可能掳掠二帝北上？”

“不排除有这种最坏的可能，我等不能坐以待毙！金狗就是强盗，分账不平是常态，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此番拿下汴京，两人肯定因为分配争执，所以此次议和必然是完颜吴乞买定夺。也就说是，我们必须要尽快赶到各自领旨的位置，虚晃一枪，用各种办法寻找替身，封锁消息，然后带兵秘密返回黄河北岸，堵截金狗掠二帝北上！”

完颜吴乞买可是在上京，金国上京在后世黑龙江，距离汴梁几千里之遥。

快马传讯一个来回也要一个多月。

在加上北方的金国未必铁板一块，也会有权衡，争论，两个月汴京也未必可以达成和谈。

“二郎，确定这场和谈会是扯皮，不仅宋金之间会扯皮，金国两路军也会扯皮，还扯到需要金太宗和金国朝廷调节裁定的地步？没两个月根本下不来？”

去岁汴京被围，勤王大军什么都没有得到，大量的义军厢军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沦为贼寇。

如今二度勤王。

都是向死而生，不计个人得失的忠直义士。

在场没有一个人，包括李敬在内，会想到会在汴京城下受如此厚赏。

关胜面色严肃的问，李敬苦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月啊！”

宗泽头疼，伤脑筋。

宗泽更是万万没想到，连他儿子宗颖没有什么战功。

也荫升房州通判，协助他编练兵马。

密州，潍州，淄州，几个出兵勤王的州，升格为府。

齐州没有升格，杜知州更荣升三司四品的盐案使，济南府知府陈卓任职三司户部运转使。

益都府府衙迁到淄州，赵明诚知益都府成了知府，李清照更是得到四品诰命夫人的称谓。

此番封赏，亘古未有。

一直从下午念到晚上，城墙上垂下的吊篮不停的升降。

落下来好多大宋地方官眼红的发指的东西。

圣旨，官服，印信，应有尽有。

在场将领刚刚受到了皇帝丰厚封赏，转眼就听说金狗不顾信誉，要掳掠二帝，一个个义愤填膺。

宗泽也觉得麻烦了，就算是勤王兵撤到路上休整，也找不到这么多粮食来消耗。

勤王军一直靠着缴获金狗劫掠百姓的粮食牛羊，战死的马匹度日，如今多了张伯奋部一起吃喝，勤王军能在汴梁城外消耗二十天就不错了。

真要是假装撤军，在附近伺机等待。

饿都饿死了。

自己这个兵部尚书根本无法从附近筹集粮食。

金狗不一样，汴梁有的是粮食，他们还可以劫掠城内百姓。

天知道这群畜生饿极了会不会吃人肉。

“宗泽，李敬可在？”

这场封赏涉及人数众多，营以上指挥使都有圣旨嘉奖，最后赵恒还对本该宗泽嘉奖的有功士卒点名表扬，一直从下午忙到天黑。

冬日本来日头就短，眼看夜幕降落，北门城头迎面的北风呼啸，宋钦宗赵桓一点也不舍得离开。

城下的勤王军，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眼睁睁看着金狗逼迫他放手，纵然他有千般不舍，仍然无力回天。

“臣在！”

“明日，你们就分两路开拔吧！”

“微臣舍不得离开官家，可否让微臣多驻留几日！”

宗泽有些搞不懂身边这个小子。

初见时候乖巧，熟悉了就另外一番面目。

怼人时候，那么让人生气，如今见了官家，讨巧卖乖的简直就是一个奸佞。

舍不得这种话都当着几万将士说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