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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咬牙道:“你疯了吗?”
赵佖道:“我不但没有疯,我还清醒得很呢,不信你听。”
他将手放在耳边,“你听到车马的声音了吗?是来找你的哦,我的弟弟。”
是真的。他看见一队车马黑压压地过来,虽不是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但是每一声都踏在心尖上,是刺痛和震颤的。
“申王殿下,端王殿下——”
火急火燎,字字惊心。
“太后有旨,立刻回宫!”
皇帝寝殿向来是春光明媚的地方,氤氲旖旎,叫人如醉如痴。哪怕是冬日的雪花, 一眼望出去,也与柳絮别无二致。
一碗滋补的汤和一位美人,往往相得益彰。
“皇上——”刘清菁柔媚尖锐的声音刮着赵煦的耳廓,她在剧烈的颤抖中昂起头,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声音太大,“你可扶着我点儿,臣妾没力气了,皇上。”
赵煦道:“夫人你这身子骨,翩若轻鸿……朕这条游龙,撑得起大宋江山,难道还撑不起一个你么?”
赵煦的眉毛稍微粗了些,正好掩盖了他五官略显柔弱的气质。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温温柔柔的,总是蕴着一汪水似的。虽然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然而他也不过二十三岁,是少年和青年的交界,鲜嫩美好和成熟交织着,按男人的角度来看颇有些不足,然而和同龄人相较,又已经超出了寻常的容貌。
他是个好看的,而且深情的人。
他看着刘清菁艳如桃花的脸庞。她的眼角噙着泪,柔美至极以至惊心动魄。
他低下头吻她,吻得温柔而热烈。
刘清菁觉得自己要化了。她浑身酥软,在欲念里坠落下去,眼前一片黑暗,只有眼前的这个小皇帝,是光,是路,是大海,是她爱的人,是只爱她的人——他愿意叫她夫人,这是个专属的,唯一的称呼。
窗外明月当空,窗台上美人如画。
刘清菁忽然浑身一凛,伸手推开他,脸色煞白。
赵煦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把刘清菁护在怀里,冷笑一声,转头对着门外道:“无常,你看够了没有?”
刘清菁挣扎了一下,被赵煦牢牢按住。她蜷缩着,听着赵煦温热的心跳。
大约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门口有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过来:“皇上屋里有动静,我怕有什么事情,便来附近看看。”
“你出去吧。”赵煦道,“皇后有点不舒服。”
无常道:“是。”
动静大到连自己都能察觉,只能是故意的。一时之间兴致消减大半,赵煦把刘清菁的衣服整好,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刘清菁腰酸腿软,一个趔趄跌在他怀里。
“没事了,夫人。”赵煦轻拍她的背,“没事的。”
刘清菁满脸通红,她咬着嘴唇,抱着他呜咽:“臣妾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不是动物,大庭广众下也没羞没臊的,我是个人啊。平日里太后盯着也就罢了,皇上说这里不会有人来,结果却来了个无常,皇上是想防着谁啊?”
她声音有些沙哑,伴随着巨大的羞耻,带有一种奇异的柔媚。
赵煦自己也鼻子一酸。
——自由于他而言,本来就是太珍贵的东西。
“朕这就叫她出去,夫人别哭了。无常,谁给你的胆子!你出去,三天之内不要让朕看见你,否则赐死!”
无常犹豫着:“皇上,我不能不保护您。”
“滚出去。不然朕死给你看。”赵煦干脆服软,反过来威胁。
“是。”
自己死无所谓,但是皇上不可以死了。无常是真的退下了。无常几步登上房顶,施展轻功,鞋尖一点,便跳跃至下一个房顶,渐渐地消失在远处。
赵煦目送无常远去,忽听得刘清菁的一声冷笑:“既然从不拿无常当人对待,那你现在,在乎一条狗的感受干什么?”
赵煦回头:“夫人,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刘清菁走上前,将他一路逼迫至床前,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俯身下去,抚摸他的脸,神秘地一笑。
“还是说,皇上觉得,他不是在乎你,而是在乎臣妾啊?”
赵煦说:“无论如何,夫人,朕只在乎你啊。”
说话间,床头的烛火应景地颤动。刘清菁准备去吹灭它,不料这光线竟在一刹那,一瞬间,像是被握在手心似的,扑的一捏,灰飞烟灭,暗无天日!
刘清菁几乎跳了起来,一片黑暗里,她看不清来人,也找不到去处,站起身来摸索,突然间看见零星的几点鬼火,起初是幽怨的、若隐若现的,随着它的移动,它缓慢地变得清晰起来,是颤抖的,苍白的,勾魂索命似的,朝着这里飘着!
“谁在那里?无常?”
然而无常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出场呢?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制造惊喜的,除了兴头正足的情侣,便是穷凶极恶的仇敌——欢乐与恐惧的转换仅仅是一瞬间。
皇上的爱人只有她一个,仇敌却有太多。
一念及此,她忽地鼓起勇气,准备尽力一搏;她是懂些武功的,尽管现在衣衫不整,然而黑灯瞎火的,她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便无所谓了。
她立刻退到赵煦身边:“皇上莫慌,有我在,不会有事。”
说着,她去碰他,手却一下子如同闪电般缩了回来!
——灼人的烫!
“皇上?”她惊恐地喊着,“您怎么了皇上?”
一缕月光照进房间,照到床头,她逐渐适应了这个暗度,于是定睛一看——
“清菁……”赵煦的嗓子完全哑了,他发不出声音了。
“皇上!来人啊!有刺客!皇上遇刺了!”
这时候掠过的一阵风,也便不再有春意盎然的情趣了。
那是冬日的凛然的栗烈的恶寒的风,扼住脖颈使人不能喘气的,使人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的,带着不可捉摸的凋零之气的死亡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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