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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一凡……没说什么吗?”
白合放下手里的碗,薄荷并没有吃几口她最爱的南瓜粥,看得出来她的胃口真的是非常的不佳。白合拿起拭巾轻柔的帮女儿擦了嘴角,微微一笑才道:“一凡说他忙着要处理公事,所以才让我上来照顾你。怎么,妈妈还不能照顾你啊?”说着白合的声音还有些吃味了起来,没想到千好万好还是比不上那小子,看来她还是更想被那小子照顾呢。
“不是……”薄荷摇头,脸色有些潮红:“我只是有些担心他。他这两天有些反常。不……应该是,从我眼睛受伤以后,他一直都很反常。”不会像从前那样与她特别亲昵,但是依然温柔体贴,比从前还要更加仔细的照顾她。但是今天早上却又突然变了态度,好像疏离了一些。
薄荷觉得自从眼睛受伤以来,她的感情就比从前细腻而又敏感,因为看不见所以一个人静静待着的时候总是会想很多的东西。从前不会细想的事情,如果也重新滚回脑海里一遍遍的像播放电影一般的过着。从前不明白的事情,如今细想,似乎就明白了。
比如湛一凡,比如他们的缘分,想来才觉得不可思议,想来才觉得果然是上天注定姻缘。比如自己的心……她爱湛一凡,很爱很爱,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也许正是因为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更加的敏感和脆弱,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总是想一些自己也觉得可笑的事。似乎……比从前更加没有安全感了。
白合是最懂薄荷的人,毕竟是她女儿,毕竟她是过来人,所以听了薄荷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害怕,她没有安全感了。
一只手轻轻的握着女儿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女儿的脸,白合浅浅的才道:“傻孩子,一凡的心和你一样。你在害怕他改变,他在内疚你受伤,他的难过不会比你少只会比你多。妈妈早就看明白了,那孩子看重你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你现在没有安全感妈妈理解,那你有想过一凡吗?你在他怀里眼睛受了伤,他无法找到害你受伤的凶手,他有多着急多内疚啊?今天早上,他的脸是一片煞白毫无血色,也不知道操劳了多久还让我上来照顾你……”
似乎所有人的人都知道湛一凡对薄荷有多好,都知道湛一凡是绝对不会背叛薄荷的。而薄荷也深深的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知道和心有时候却是两回事。这些天,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却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妈妈没有去接受治疗也要回来照顾自己,难道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吗?婆婆不来看她,难道不是因为内疚吗?湛一凡越加的温柔体贴和劳累,不是因为心疼和内疚吗?这些所有爱着自己的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关心着自己爱着自己,而自己却又做了什么?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样?那个独立,那个清醒,那个理智的自己难道真的被击垮了吗?
薄荷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即便看不见,她也还是薄荷,她没有改变,一切的一切的消极情绪都该离自己远去。因为累得,伤心的,受伤害的不只有自己,还有她的家人,还有那些爱着自己的人。
白合退出房间,转身就被站在身后的湛一凡猛地吓了一跳:“哎……!一凡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呢?”
“妈,她……”湛一凡诧异的看着白合手里托着的托盘,因为里面的碗盘都空了!?
白合一脸的笑容:“全被她吃完了。”
湛一凡看着那些空盘子微微一笑露出轻松释然的表情:“难得她能吃完一顿饭……”这些天,薄荷消瘦的很厉害,任何人看着都心疼,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自己。但是谁也不敢说重话,就连劝导她吃饭这样的话都是轻言细语,唯恐触碰了她心里的敏感。但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疼,好不容易养胖的身子就在自己眼底下看着消瘦,岂能好受?但瞧着她今天这一顿吃的干干净净,心里多少有些欣慰,这些天在这方面的苦恼也似乎一扫而尽。
“一凡啊,”白合瞧着湛一凡这高兴的模样犹犹豫豫的还是道:“不是妈多管闲事。而是荷儿她……她的心和你一样的敏感脆弱。你应该也清楚,她越是敏感越是脆弱就越是缺乏安全感,如果这个时候你都不能安下心来,还怎么给她安全感呢?如果你都不能给她安全感,她还怎么越来越好呢?对病情不好,对心理的伤也不好,你们两个人的心就都不会痊愈。我知道这样的道理你也清楚,但难免世俗扰了心智,当迷雾遮蔽了你的心的时候,你就不知道究竟路在哪里。路在你心中,你究竟是朝着什么方向走的,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荷儿的眼睛,是你们都能沉稳下来,包括你妈妈也是。我劝了无数次,她的急躁性子就是不改。但我想……你比你妈妈清楚这一切,是不是?”
湛一凡沉默的听着白合的话,白合说完则看着他,其实也就是想看他的一个态度。如果他听明白了她会欣慰,如果他没听进去,那她也只当是白白劝导一番罢了。湛一凡听完岳母的话则是一阵沉默,沉默的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岳母的这番话其中的意思。
许久之后,湛一凡只点了点头:“妈,我知道。”说完就转身推门而入。
白合看着眼前重新掩上的门重重的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明白就好了。虽然她当着女儿的面在诸多的为他讲话,但是心里却全是为了薄荷的,只有湛一凡好了薄荷才会好,相反的只有荷儿好了,湛一凡也才会好。
白合拿着托盘下楼,看向坐在地毯上堆积木的一羽轻轻蹙眉,去疗养院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一羽。疗养院没有保姆,她要治疗身体就没办法好好的照顾一羽,一羽该怎么办?
*
薄荷听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回头向门口的方向望去微微一笑:“一凡吗?”
“是我,宝宝。”湛一凡的声音已经走近,薄荷立即伸手,感觉到一双大手握住了自己,才又加深了笑容:“今天早上的早餐,我全部吃光了。”像邀功一样的声音,娇弱的让男人心动。
“宝宝你很棒。”湛一凡坐下,还伸手将薄荷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也就真的夸奖起她来。双手轻轻的陇着她的身子,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亲,动情道:“真的很棒,我以你为豪。”
薄荷伸出双手反圈着男人的颈脖,嘴唇摸索着向他的脸颊碰去,轻轻的碰了碰,再垂头低声的附耳男人道:“真的吗?我这样会让你自豪?”
湛一凡拍了拍薄荷的后脑勺微笑:“当然。不惧黑暗的你,不惧未来的你,能好好疼惜你自己的你,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自豪?”
薄荷一个哽咽:“所以……一凡,你愿意做我的眼睛吗?”
湛一凡扭头,看向薄荷坚硬却又柔软的侧脸,什么意思?
“如果,”薄荷像是知道他的沉默时疑问似的,顿了顿便主动解释道,“如果我的眼睛好不了,如果拆纱布那一天,我看不见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眼睛?”
如果你是我的眼,我将什么都不再害怕,我将越挫越勇,比从前更坚强。
湛一凡并没有用言语回答,而是捧起薄荷的脸,看着她那有些苍白的唇轻轻的低头。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吻她了,从前是怕自己情难自禁,现在则是已经情难自禁,只是这个情难自禁的吻并没有那么多的**,有的是他更多的爱意。
重重的一吮,转了个方向又重重一吮,碾转反侧唇瓣摩挲。
手掌间温热细腻的脸颊渐渐的染上了红晕,原本苍白的唇瓣也嫣红有了血色。那双最好看最有神采的双眸依旧被纱布蒙住,但也挡不住她的羞怯和期待。
“说什么傻话,”湛一凡轻轻的才道,“我当然愿意。”不再是含糊的安慰她这样的事不可能,而是给了她最坏却也最安慰人心的答案。
薄荷听了这句话,也只紧紧的拽着湛一凡的衣裳,靠在湛一凡的怀里:“谢谢你……一凡。”这一剂强心剂,是给她最好的安慰。
从那天之后,薄荷的心态便真的越加的好了。
愿意下楼,甚至能坐在地毯上和一羽堆积木,因为看不见所以总是将一羽堆好的积木不小心碰倒。每一次她就坏坏的只笑,一羽则不厌其烦的重新堆积,完全没有怨言。偶尔看她一眼,一羽竟然知道要躲着她的手,但是见她不开心就将两个散的积木递给她,仿佛在说‘自己玩去吧’,但偏偏薄荷就是不识趣,一次又一次,直到湛一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过来将她拉走才算放过了执著而又单纯的一羽。
“逗一个孩子,你可真有你的。”湛一凡拉着薄荷去花园,薄荷感觉到太阳晒在身上的力度,微微仰起脸让眼睛对着太阳才笑道:“但是你没发现,这样很容易融入一羽的世界吗?还可以让他注意到我。”
“所以,你就连现在都没有放弃要将一羽留在身边的想法?”
“嗯。”薄荷点头,“就算我眼睛看不见,但是还有你,还有张姐刘姐。妈妈的身体不能耽搁,我必须要让一羽留在我身边,而且是开开心心就像呆在妈妈身边一样,毫无芥蒂。”
看不见又怎么样?看不见也不能阻止她想做的事,不能阻止她的心。况且,她也只是眼睛暂时看不见,并不确定真的瞎了。她还没有死去,也不是瘫痪不能动弹了,她已经比许多的人幸运。她还有一颗最强大的内心,同样的,她也很执著。
湛一凡顿步,看着薄荷,微风吹着她的长发,拂动着她的裙摆,如此单薄的她却那么的坚强。坚强的让他欣喜,欢喜和欣慰。
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的言语。他们的心意已然想通,他们都需要振作其神。一步一步的牵着彼此的手走向也许更艰难的未来也没有任何的惧怕,因为他们的天空已经一扫阴霾,拨开云雾见月明。
吃饭,似乎比从前吃的还要多,胃口总是很好,两碗饭两碗汤似乎都不是问题,更别说吃了多少菜。而且不需要湛一凡给自己喂,拿着筷子吃自己碗里的饭菜似乎已经不困难,甚至餐桌上还能边吃饭边聊天。因为她的这些改变,整个湛家都晴朗了,仿佛许久都已经没有这么欢乐了似的,就连宋轻语的脸上都露出难得的笑容来,大家紧绷的情绪似乎都缓然的放下了许多。
薄荷就像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更加的开朗,笑得那么自然,说话也说的那么自在,双眼就像根本没有受伤这回事,当她对你说话的时候你甚至觉得她在看着你,那么的认真而又有力度。这样的薄荷,人人看了都非常的开心,都在欣慰着她的变化,人人都明白,她变坚强了,比从前更坚强。
最高兴的莫过于湛一凡,然后便是宋轻语和白合这两个母亲,湛国邦虽然总是忙于公司的事但是却一直在关心着薄荷,当他看着薄荷这变化也是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整个湛家的氛围,真的因为薄荷而改变了。
薄荷一开朗,整个薄家斗晴朗。而她开朗却也让湛家的人都手忙脚乱。之前她更愿意呆在楼上的房间里发呆听英语,可如今她似乎更喜欢下楼散步,或者去厨房帮达芙妮折腾早餐、午餐或者晚餐。
其实,也就是薄荷自己坐在椅子里听着达芙妮一边做饭一边解释,薄荷是早就想要学习做饭的,现在能坐下来只是听听怎么做似乎也是一种学习方法。就可怜了达芙妮,本来会的中文就不太多,说的都是蹩脚的,现在还要给薄荷解释怎么做菜,这件事比让她做中餐还难。幸运的是,薄荷在经过一天之后就让达芙妮说英文,因为她也想要从日常对话中加固自己的英文,只是要达芙妮讲的慢一些。这对达芙妮来说可就简单多了,虽然薄荷常常不动声色的就摸了过来将她吓个半死,达芙妮只怕这少夫人不小心就碰倒刀或者开水这样高危险的物件。但是因为薄荷,一向爱厨如命的达芙妮最近是被折腾的脾气也没了,别的佣人们都在偷着乐,达芙妮的脾气一向很硬,就连夫人都让着她,没想到被少夫人给磨得没了脾气。
不仅如此,薄荷和安娜的关系似乎也越走越近。白天,湛一凡出去工作,她就整日的让安娜陪着自己。散步,喝茶,聊天都是安娜服侍左右,安娜几乎就要成为她的贴身近侍了。别的女佣羡慕安娜,因为跟着少夫人不仅可以少做家务还能享受不少少夫人才能享受的事。听音乐,散步,吃鲜少品种的昂贵水果等这样的轻松事,是谁都愿意做的。
但是一向活泼开朗的安娜却似乎并不快乐,至少不如从前那样开心。安娜是湛家佣人中最年轻的少女,也是最漂亮的孩子皮肤白皙,金色的长发,嫣红的唇,浅蓝的眸,性格又活泼开朗很是惹湛家所有的人喜欢。所以她能和少夫人走得近,湛家别的佣人们也不觉得奇怪。可是一向活泼的安娜,一向也是最关心少夫人的安娜,最近郁郁寡欢。
服侍完薄荷吃晚餐的安娜退回厨房,平时和安娜走得最近的厨娘达芙妮作为代表站出来关心看起来不太快乐的安娜:“安娜,少夫人对你不好吗?”
安娜看了达芙妮一眼,疑惑的反问:“噢,达芙妮,你怎么这么说呢?少夫人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今天中午还给了我一件新衣服,让我打扮的漂亮些。”
“那是少爷对你不好吗?是少爷吃醋吗?”达芙妮问着自己就笑了,因为谁都知道少爷对少夫人的眷恋程度,几乎见不得任何人靠近少夫人。
安娜叹息:“也不是。少爷对我也很客气呀。他还说帮我解决和维克的婚约呢。他们是我是真的再也找不到比对我更好的人了。”
“那你怎么郁郁寡欢?安娜,你是我们的开心果,我们大家都看见你这几天的模样了。明天少夫人就要拆纱布了,你如果继续不开心,别的人会以为你是因为少夫人要拆纱布的事呢。”
安娜沉默了几秒,端着水果转身:“我给少夫人送水果。达芙妮我是真的没事,谢谢你。”
达芙妮看着安娜消失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明明就是有事呀。
薄荷当然知道安娜有事,也知道安娜在为了某件事而郁闷不乐。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她舍不得自己的安危就套不住安娜,也无法摇摆安娜的选择。她并不想安娜走上歧途,她知道安娜是被胁迫的,但只要过了明天,安娜如果还能安分守己,那她就会原谅安娜的一切。但如果安娜选择了要伤害她薄荷,薄荷并不是没有防范,那么安娜对不起……你只能成为一颗棋子了。这是薄荷的试探,也是薄荷给她的机会。
安娜并不知道表面看起来完全无害而且对她如此和善的少夫人竟然是知道她的一切遭遇的,她的内心如火一般的在挣扎,她面临着抉择。她不安,她羞愧,但是她没有选择……向少爷求助吗?让少爷帮自己解除婚约?但是少爷会相信自己吗?从她喜欢表少爷的心思被表少爷发现之后,从表少爷将她压在身下要了她之后,她就知道她和表少爷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关系,直到表少爷要她对少夫人做出那样的事……安娜犹豫了。这样对吗?她做不出那样的事,少夫人那样的好,她那样的喜欢少夫人……她真的做不出来。
只是迈克尔少爷是她的心上人啊,虽然他总是残忍的伤害自己,也喜欢在床上说些让她难堪的话,但是她的心只为他而愉悦,为他而欣喜,为他而颤动,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所有欢喜都是因为他而产生拥有,因为表少爷所以她对未婚夫维克心存内疚所以才要解除婚约。可是迈克尔少爷还是深深的伤害了她的心,她终于明白他只是利用她而已。但如果不做,迈克尔少爷会将她与他欢爱的录像交给自己的父母,甚至维克,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家人和维克看见自己这个模样呢?而且,迈克尔少爷以后一定再也不会看她一眼……想到这些,安娜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出来了。
“安娜。”薄荷轻唤了一声,安娜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身来,低头看向还坐在椅子里的薄荷:“是,少夫人?”
“扶我上楼好吗?”薄荷微笑。
“哦,好。”安娜立即伸手扶起薄荷,达芙妮提醒了她,明天少夫人就要去医院拆纱布了,距离迈克尔少爷给的命令,只有一个晚上了。安娜的心开始颤抖了起来,迈克尔少爷给了自己一剂药,她只要放进少夫人吃的东西里,少夫人的眼睛就不会再有好的可能了。她一直下不了手,所以直到今晚那剂药还藏在她的枕头下面。每天她都在犹豫,每一次少夫人用饭她都在犹豫,但是每一次走回房间却又跑了出来,她根本下不了手,少夫人那样的好,她怎么忍心让她从此不见光明呢?
“安娜,我好开心。”上楼的途中,薄荷一直拉着安娜的手缓缓的笑着,“明天我也许就能重见光明了。这大半个月,我每天都在与黑暗和我自己做斗争,要不是你们,我的心也不会如此坦然。”
安娜神色复杂的看向蒙着纱布的少夫人:“少夫人,你真的很开心吗?”
“当然了,谁喜欢当瞎子呢?”薄荷笑道,心里却在叹息,安娜你能坚持你心里正义的那一面吗?
“是啊,我问了一个笨问题。少夫人,你一定会好的……”
“不过,我心里也做了‘也许就这么瞎了’的准备。到时候,最坏的结果也就如此了,至少不会突然的将我击垮。”
“少夫人你这么善良,上帝不会这么对你的。”
“安娜,你才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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