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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id="tet_c">重新回到后院陪舅妈看戏,这时台上已演到了何慕雪独战四天王一段。这是一段长长的武戏,只见王仙客在台上做着身段与四天王对打,身手极是利落。这人能被称为名伶,还真个名下无虚,不仅唱作俱佳,这等身手也非寻常伶人可比。这时只见四天王手中的四把刀叉枪戟齐齐刺出,四件长兵交叉在一处,王仙客将身一纵,跃到了这四件兵器的交叉点上。这动作极是惊险,虽然只是演戏,那些兵器都是不开刃的,可到底也能伤人,他若是慢得一刻,搞不好便要受伤。但演那四天王的伶人亦非弱者,四件兵器齐齐刺到,而王仙客跃起之时拿捏得恰到好处,脚在上面一点,人更是一跃而起,冲上了足有丈许,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又稳稳落到了台上。
这当然是那四天王在助力将他抬上去的,但王仙客这个跟头跃得又高又飘,落下来时又和钉子扎在木板上一般纹丝不动,台下的那些看客齐声喝彩。舅妈也全然不顾我在边上,伸手张在嘴边叫道:“仙客来!仙客来!”仙客来本是一种花名,那些喜欢王仙客的看客拿来当做捧场的话。此时台下那些人山人海的看客也在欢呼,一开始还有点乱,但渐渐整齐。水明王府平时很是肃静,但今天看秋戏,也没有那么多拘束,弄个跟个菜市场相仿。舅妈向来是以大家闺秀著称,平时温文尔雅,说话都从来不大声,这般大喊更是绝无可能,现在却几乎有点放浪形骸。我暗暗好笑,心道:“原来看戏入了迷,真个连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出《同心记》此时已然到了最部份,何慕雪一路过关斩将,与红叶组连番打斗,击败四天王后便是与副头领一战。这一战也多是武戏,台上的王仙客上窜下跳,真看不出此人身材瘦小,精力竟会如此充沛,就算是我这样天天会练武的人在台上跳上跳下如此之久,也会感到疲惫,但王仙客仍是精神百倍。我看得也暗暗咋舌,心想伶人原来也如此辛苦,他平常一定练习极其刻苦,方能有这成就。看来俗话说的“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真是不错。想到自己,待过完秋灯节肯定又要去面对续王子的刁难,必须抓紧时间练习,才能让他知难而退。
正这样想着,这时一个工友突然匆匆过来,到了舅妈的包厢门口道:“夫人。”
舅妈的心思全在戏台上,也不回头,只是道:“小周,有什么事?”
“明王回来了,请郑公子去书房。”
舅妈怔了怔,看了看我,小声道:“翰白,你舅舅让你过去呢,你快去吧。”
舅舅现在方下朝?今天真个有点晚。我道:“好,我这就去。”
虽然戏台上正是热闹,但舅舅专门叫我,也不知有什么事。我起身跟着那工友小周出了包厢,向书房走去,身后还不停地传来阵阵的叫好声。
舅舅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叫我?只是我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事要紧到连戏都不让我看完。舅舅是不太爱看戏,不过他向来不会对旁人的爱好妄加干涉,何况他一直和宣叔叔一样有点惧内之名,舅妈如此爱看戏,他也不敢说个不字。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想笑。舅舅,宣叔叔,还有我父亲,都有点惧内的名声,也真个是巧。
舅舅好静,他的书房在最里面。水明王府占地很大,虽然院中正在演戏,锣鼓阵阵,彩声如雷,但到了书房前却已几乎听不到了,清静得异样。书房的门掩着,里面点着灯,小周到得外间便道:“郑公子,明王就在书房里。”
我走到书房前,轻轻敲了敲门,说道:“舅舅。”
刚敲了门,门一下开了,舅舅已然走到门口道:“翰白,进来。”
门一开,里面涌出一股酒气。这酒味我闻得出,正是父亲自酿的荔枝酒。上回舅舅去五羊城,父亲送了他一坛。舅舅并不似宣叔叔那样嗜酒如命,只是偶尔小酌两口,一坛子酒够他喝上好几个月了。只是此时书房里酒气极浓,我道:“舅舅,你在喝酒啊?”心中忖道:“舅舅难道让我陪他喝酒么?”
在家里妈不让我喝酒,我也不太喜欢,不过荔枝酒的香味倒是很好闻。我一走进门,却见舅舅面沉似水,一张脸有点泛红。他喝酒极其节制,我从来没见他喝到有如此酒意过,心头便是一沉,正要问,却听舅舅道:“翰白,你现在还好吧?”
他的声音有些沉重,话语中也带着一种哀伤之意。我心里“咯登”一下,心道:“难道我又犯事了?”
当初我在学校里和人打了架,回家时妈就会这么说,连口气都和舅舅有点象。只是我一直都在明心院,就秋灯节这几天回来,也就是打了两回架。可跟公义组打的那一架,他们也不占理,而且没有伤人,应该不敢说出来。跟那个李议临的手下虽然只打了两三下,但我直到现在也不知安妮小姐到底犯了什么事,难道安妮小姐真个有什么大罪,所以李议临找上门来了?我也不知他怎么会摸到我的,不由一慌,说道:“舅舅,我真不知道……”
还没等我说完,舅舅长叹一声道:“是啊,我也是刚知道的。翰白,现在还不知他们究竟如何了,你别太担心,我会全力追查他们的下落。”
舅舅这话似乎并不是在责怪我。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道:“舅舅,你说的是……”
舅舅也没看我,只是喃喃道:“我真不该由着阿容,上回就应该把你全家一同带来的。”
是我父母的事!我心头已然一沉,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说道:“舅舅,我妈他们现在到底怎么了?”
舅舅看了我一眼。这是怎样的眼神啊,我从来没见过舅舅也会有如此哀伤和绝望的目光。他顿了顿,慢慢道:“你还不知道?现在还没有准信,你也别太担心。”
我抢上一步,急道:“舅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舅舅还没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我已经觉察到绝非什么好事。舅舅顿了顿,低声道:“翰白,司楚兄……你父亲给你带来了这个。”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根细细的棍子。一见这棍子,我吃了一惊,叫道:“如意钩!”
这如意钩是父亲的一件宝物。可长可短,虽然细得和手指相仿,但坚韧无比。虽然名叫“如意钩”,却没有钩子,只有一个尖。听说这是父亲从军时夺得的,本来确实有个钩子,但父亲将钩去掉了,一直当枪用。只是他久已退伍,这兵器虽然神异,对他也没什么用,只是时不时见他取出来给如意钩上油擦拭。我接过了如意钩,心中更是诧异,问道:“舅舅,这兵器我父亲从不离身,他是来雾云城了?”
舅舅摇了摇头:“这是今天宣鸣雷前来觐见陛下的特使带来的,专门交代是你的东西,陛下让我带给你。”
我更是吃惊。虽然宣叔叔和我父亲交情莫逆,可这件兵器也不应该是让宣叔叔转交给我。我狐疑地抬起头,却见舅舅眼中竟然含着泪水。我心中一慌,哪里还忍不住,抓住他的手道:“舅舅,我妈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舅舅转过头,伸手抹了抹眼,沉声道:“翰白,你别太担心,还没有确切消息。”
五羊城于七月底遭到异族攻击陷落,全军降服。就在前几天的八月二十三,当那支异族军队准备将一批从五羊城搜刮而得的财物运走,原五羊城次帅宣鸣雷率人夺下本属于五羊水军旗舰复兴号,冲关而出,遁入大洋不知所踪。而就在同日,我家遭到不明身份之人攻击,房屋尽遭火焚,我父母不知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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