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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后红袄寨别处的据点竟一概撑住,反倒是林阡驻地、这预想中本该最安定的区域,成为了金军唯一的突破口。当摩天岭等地的战乱陆续消隐,接二连三的刀枪向林阡那里投了去。很简单的道理,水往低处流,谁教他是宋军此刻的最薄弱。
既然金军对宋军的存活地区、别处都已经啃不动、只剩这一点空虚。那便再没有分散的战地,只剩这一个斗场。
“林阡必然是借病示虚,亦必然是想把目前山东的所有精锐都吸引到龙泉峰这一点,将他所在之地作为下一个主战场——但未必是请君入瓮,而应当是正面出击。”
尽管完颜永琏的舆论战发起之后只要坐等红袄寨解体就行,但迟则生变,金军当然不可能真的坐等,只会以实战打击来激化。实战打击和舆论战本不冲突。而于林阡而言,舆论战已经必输,只能靠反围剿来绝地反击,那就得事先把所有的牌都抓握在一起。
黄掴的猜测和吟儿相反,林阡不是请君入瓮,而是在吸引了所有敌我之后,双方在龙泉峰来一场大规模的正面交战——当然不是请君入瓮,更加不会被各个击破,金军没那么傻,主帅又多深谋远虑。
“正面交战,此其一也。”黄掴切中肯綮。
“莫不是还有第二个原因?”解涛、完颜乞哥、完颜君剑等人皆不解。
“舆论,是第二点——他把所有精锐吸引回龙泉峰,更加是想近距地、一次就灌输完杨鞍的忠奸,趁着人都到齐了,趁着那些精锐都是他的死忠、可以压制住龙泉峰的变节者,趁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黄掴道。
“他明知道真相快不过谣言,便只能把更多熟知真相的人往谣言处填。先前熟知真相的宋兵都在分散战地、不能动弹,但如今这些宋军都有余力到他身边停留,只不过还不能同时出现;而他只需抓住我军和宋军一起到他身边开战的时机,就能将他们同时停留在他身边。”完颜君剑意会,“一举两得,既保证他安全,又帮杨鞍澄清。”
“我一直纳闷为何他不对杨鞍事件采取行动,原来,他气沉到了现在,就是为了一劳永逸。”完颜乞哥叹。
“那咱们何必遂着他的心意、一起到他身边开战?”解涛问。
“解子若,这未必只遂着他的心意。父亲应是最希望林阡把精锐聚在一起的,对父亲而言,这是最好的将他们一打尽、连根拔起的机会。”完颜君剑摇头,笑起来,“林阡的计策向来很好,最后不还都被父亲‘顺剧情,写初衷’了?”
“王爷的意思,正是接受挑衅。‘正面开战也罢,宋军仍然必输,林阡不会得逞。’”黄掴传递这一号令。
“原来王爷认为他计谋虽好,却一定不会得逞……”解涛领悟,完颜乞哥点头,“确实,林阡想得太美。舆论战,哪是那么好打。”
“他想给杨鞍澄清,也不想想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早已不是先前红袄寨奉若神明的盟王了。”黄掴笑,心有成竹。
吟儿刚把小牛犊安置在另一个军帐里,它便醒了不停哭闹,这当儿就翻脸不认娘了,再不像先前对她甜甜地笑,而是手脚不停地踢打,吟儿知它是饿要吃奶,慌忙去把奶娘寻来,它吃饱了,终又满足,兴奋不已,手舞足蹈,不刻蜷缩在奶娘怀里睡着。
“唉,真可惜啊。”邪后方一回营闻讯赶来,到小牛犊原来在奶娘怀里才最乖最甜,叹了一声,“这小火炉,原来最喜欢跟奶娘亲近吗。”
“嗯。我不能喂它。虽然现在身体没什么影响,但身上的血却还是太毒了。”吟儿心情甚是不好,把小牛犊丢给奶娘照顾,便与邪后一同在军营里散心,路过林阡的帅帐不禁驻足,那边冷冷清清,世人都远,天色一黯,更增凄恻。吟儿忽然添了些愁绪,想这些年来的一切繁华和沸腾,到头来不过也就是那样,凋零、孤独、没人记得?
便那时,忽然听到有人说“盟王”,惊回现实,心才舒缓些,然而刚移近一步,听得内容,竟是大失所望,一瞬心如死灰。“盟王对战黄掴不力,竟还需要石当家的分兵。石当家不分兵不打紧,一分兵,据点差点被完颜斜烈反扑,亏得裴当家的发现及时。”“要不然啊,石当家就惨了,弄不好被完颜斜烈截住、命都没了。”“你们说,盟王会不会真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其实是蓄谋吞并咱们红袄寨,一边说要帮我们,一边暗中在害……”“……要不,怎么始终不给杨二当家澄清,只让国七当家一个人劳苦?”
吟儿登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林阡为什么对战黄掴不力、还不是为了你们打了豫王府和高手堂的那么多、打到现在满身是伤生死未卜?你们怎可以如此疑忌如此中伤?!“全都给我闭嘴——!”“吟儿!”邪后大惊拉不住她更唤不醒,便见她怒极拔剑冲入那群兵士,边喝叱边以惜音剑威慑:“什么楚白眼狼,你们这群红袄寨的,才是白眼狼!还打什么,不打了,抗金联盟撤走算了!”
站在山头、望着丹霄,黄掴露出个预见性的笑。他这才知道,轩辕九烨为什么那么喜欢夕阳,多少阴谋都是在这个时刻水到渠成的——
林阡,恐怕你失算了。
你不是把死忠往回引,而是要引出一番群狼扑虎。
当初我眼你与杨鞍和解,失落于驱狼吞虎的不能完成,是天尊告诉我,虽然你与杨鞍不可能再反目,但群狼扑虎,还存在于你和彭义斌石硅等人之间。
也许你可以说,先前杨鞍向你问罪,彭义斌石硅等人都坚定地站在你身后;但我告诉你,事过境迁了,现如今他们是中流砥柱,你林阡可有可无。
他们当然不会无理由地没有良心,但如果察觉到你林阡居心叵测呢?
别忘了当日杨鞍对你的抹黑,是他在二月十二就种下的因,当时虽没有结果,却毕竟在彭义斌石硅等人心中生根。他们当时没怀疑,是潜意识里把你奉若神明。尽管你那时也不是常胜将军,你却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神不能怀疑,但人可以。当决战后杨鞍彭义斌石硅乃至三线兵将都赢、你林阡却一次接一次地输。从决战起你输的仗,全是这些人给你盘回来的。在他们心里,你早已不是神。
现在说你居心叵测,信的人就不可能再寥寥无几了。虽然你可能还会觉得这是他们没有良心。多亏我黄掴帮他们找到了理由,是你先不仁不义。
林阡,谁让你沉住气,不尽早给杨鞍解释,只把重任交给了国安用,现在你来不及解释一劳永逸了,因为我黄掴出手了——
你的盟主是断人口舌的口舌你却封住她的口,你可以以她多说也徒劳来辩称她为什么不开口,本来你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但是,我可以轻轻松松地就借着几个兵士的口,激发出她在一个同样的多说也徒劳的事件下为你开口的状态。她不仅会为你开口,更会为你拔剑、怒喝、甚至掷出要离开山东不相助的敌意之言——那你不尽早给杨鞍解释的理由还会是“多说也徒劳”吗?
那你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故意不给杨鞍解释啊。你本意并不希望杨鞍回来,那你为什么要整合红袄寨?你为了什么?
他们怎会不觉得你居心叵测呢。他们还会帮你打什么大规模的正面战役?
你林阡的疑点,多得很。
宵小与大众,原不只是为了诋毁杨鞍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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