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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凤含章沉默了许多,偶尔碰上晏云舒,就不发一言地躲开。他自己骑一匹马,远远的跟在队伍尾巴上,看起来倒像是在护着队伍最后的那辆马车。晏云舒知道那辆马车里还躺着他们家的护卫首领,就是那个中毒后被裴元救回来的男人,似乎叫什么赵明德,解毒以后身体一直十分虚弱,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车厢里。看着自己一个人闹别扭,还一闹就是好几天的凤大少爷,晏云舒有些哭笑不得。她本来想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还是让他别扭着吧,总比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围在她身边强。就在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最危险的落霞山脉路段平平安安的走了大半。只要再两天,商队就能走出去,出了落霞山脉便是柳州府最北边的县城,此后虽然也还有四五天的路程,但却是安全多了。可越是这种时候,商队众人的心情便越是忐忑。晏云舒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突然,她一扬手,招呼道:“顾掌柜,让大家把马车赶到一处,围成圆圈。”顾掌柜悬着的那颗心“啪”一下就落下去了。有时候等待恐怖往往比恐怖本身更令人恐怖。顾掌柜快速指挥大家把马车赶到相对宽敞的地方停在一起,围城一个圈,所有的车把式和伙计牵好马酒藏在马车旁边。别扭了三四天的凤含章神色一肃,打马跑到晏云舒身边,低声问道:“晏姑娘,你发现了什么?”晏云舒看着前方,轻道:“前面百丈开外山道两侧的树林中,藏着上百人。”凤含章狐疑的看了那狭窄山道两侧的树林,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他却也毫不怀疑,马上招呼护卫:“所有护卫,全部上前!”晏云舒摆摆手:“你们全部留在此处,不必上前,护好商队即可。”说完,她也不等凤含章回话,拍拍小绿的脖子向前走去。凤含章朝着晏云舒的背影伸出手,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沮丧的回头吩咐护卫:“商队前方结阵,快!”晏云舒由着小绿“哒哒哒”的往前走了**十丈便拉住缰绳停下,嗓音清淡的道:“前面是哪位好汉,能否现身相见?”她话音落下,林中却是一片寂静。站在商队马车前面的护卫们一边小心警惕一边伸长了脖子朝着晏云舒前面的山林中看去,见半天都没有反应,不由狐疑起来,纷纷对视一眼,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凤含章。凤含章恍若未见,只一脸担忧的看着晏云舒纤巧秀挺的背影,只恨自己学艺不精,遇到事情不能挺身而上,却要看着她涉险。见林中埋伏的那些人没有反应,晏云舒也不着急,微微一笑,又道:“诸位好汉,躲在林中喂蚊子莫非比出来相见舒服些?”她这句话结束,林中终于响起一阵嚣张且放肆的大笑:“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小娘皮坏老子好事,你既要相见,那本……我就如你所愿,到时候可别说受不了!”听着这人粗俗的言语,晏云舒微微皱眉,而凤含章已经气红了脸,打马小跑到晏云舒身边,怒喝道:“藏头露尾的小人!给本少爷滚出来!”他话音才落,只见一支羽箭带着轻微的破空之声,“咻”的一声直奔他面门而来。晏云舒一伸手,将那只羽箭捏在手中,凤含章呆了一下,怒气更甚:“果然是见不得人的小人!只会些偷偷摸摸的手段!”晏云舒拿起羽箭细看,只见箭头是用精铁打造的,箭杆之上还刻着一个“罗”字,想起之前莫羽轩跟他说过的一些军中之事,心中便多了几分怀疑。虽然官府无法完全管控江湖众人使用武器,但有几样却是严格禁止的,一旦发现有人私藏或者使用,不管是什么人,一律全家连坐,轻则服役,重则流放,这弓箭便是其中之一——当然,猎户们手工自制的低强度弓箭不在其中。刚刚这只羽箭来势汹汹,就速度和强度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弓箭,必是朝廷管控的弓箭无疑。这样的弓箭只在军中使用,它为何会出现在打家劫舍的山匪之中?心生疑惑的晏云舒细细看着山林中走出来的那一群人,只见他们虽然穿的五花八门,有一部分还显得很破旧,但所有人都透着一股安静肃穆的气势,行动之间令行禁止、颇有章法,完全不是那种乱七八糟一窝蜂涌出来山匪可比的。尤其是,一百来个人里面,其中至少有一半除了普通的长刀之外,还有弓箭。看到这个情形,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山匪,明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看到土匪们现了身,顾掌柜赶紧抱着一只小箱子小跑着上前来,拦住还想骂人的凤含章,赔笑道:“各位好汉,我们是柳州凤家的商行,从这条路走商业不是一次两次了,规矩我们懂,好汉您看,这箱子里有五百两银子,是我们孝敬给各位好汉的,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我们走商将来还要从此经过,少不得给各位好汉孝敬。”晏云舒只觉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但也不阻止,见顾掌柜上来谈判,便把玩着手中的羽箭,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顾掌柜不愧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大掌柜,这一番话说的极其好听,既点名了自家名头,又给足了对方面子,还承诺了未来的利益。正常来说,若对方真是求财的山贼土匪的话,这个时候应该会借坡下驴才对,最多也就是在“孝敬”的金额上狮子大开口一番,但对面那群人却并没有,不但先前开口的那个看似首领的人不屑一顾,就连其他百来个匪众业没有一人多看这一箱银子一眼。但见那首领“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没什么温度,笑罢才道:“你这是打法叫花子呢?五百两银子就想要我等‘高抬贵手’?”说完,他不再理会顾掌柜,反而将目光投向晏云舒的马,眼中的惊喜毫不隐藏:“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看到如此好马!真想让我等‘高抬贵手’也不是没机会——”他狞笑着看向晏云舒,继续道:“这小娘子留下,马留下,所有的货物留下,本……本寨主就高抬贵手饶你们一命……”晏云舒听他第二次口误,在说了那个“本”字之后立即改口,再联想箭杆上的“罗”字,心中多少有了几分把握。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揭穿,就听凤含章已经跳了起来大骂:“你做梦!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土匪,胃口却恁的大!也不怕撑死!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柳州凤家是什么人,也由得你区区山匪勒索?若是识趣,收了这五百两银子速速退去,如若不然……定叫总督大人派兵剿了你等!”对面那土匪首领听到,非但不害怕,反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起来:“好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偏要劫了你凤家商队,你又待如何?”凤含章气极,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哇哇”叫着就打马朝他冲过去:“真当小爷我是软柿子好捏吗?”不想猜一个照面,凤含章便被那山匪手里一刀嗑飞,连人带刀倒飞出来——若不是他反应还算迅速,在千钧一发之时迅速用刀挡住,他已经被一刀两断了。晏云舒轻轻一按马背,整个人轻盈的飞起,在空中接住凤含章后旋转卸力,落地后问了一句:“你还好吧?”凤含章握刀的虎口被震裂,内脏也被震伤,从嘴角流出一缕鲜血,衬着霎那间惨白的脸色,着实有些凄惨。顾掌柜赶紧跑过来,扶住凤含章,一脸担忧的问:“少东家,你怎么样?”那边那个土匪首领一刀嗑飞了凤含章,却没有如预料一般将他一刀斩成两截,颇有些遗憾的“啧啧”两声,然后高高举起握刀的右手:“一个不留!全都给我杀!”后面那一百来人立即就举刀前冲,这个时候,晏云舒清淡的嗓音又适时响起:“这位……罗将军真是好兴致,不在军营练兵,却跑到这深山里来客串山匪,是何道理?”她这句话一出口,场面立即一片安静,静得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再没有一丝响动。凤含章是真的震惊,打破他的脑袋他也想不到眼前的土匪强盗竟然是军人假扮的。顾掌柜却是揪心——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还能留有一线回环之机,可一旦摊开了就真的不死不休了!以他的见识和眼力,怎会看不出眼前这一群强盗其实压根儿就不像强盗?而对面那“罗将军”和他的手下却是因为被叫破了身份一时有些意外。只见他眼神阴冷的看了晏云舒一阵,神情逐渐变得嗜血狠厉:“原本还打算看在你这容貌的份上暂时留你一命,如今看来……”“你也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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