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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莉黛拉大惊,立刻冲马克思怒目相向:“居然派她们来阻止我,马克思……你太卑鄙!”
“老大,我们都是自愿的!”眼疾手快的迪亚赶忙上前澄清。说着,话语中渐渐带着愈发浓重的哭腔:“请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莉黛拉咬咬牙,似乎依然不打算放手:“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
“老大!”
“我们……继续打!!”莉黛拉忽视了周遭的一切,再次举起着菌矛,向我宣告着无言的战书。
“老大,停手吧!”
“……”
顶着众人殷切的呼喊声,莉黛拉不由分说的再次向我发动了攻击,这个口口声声不需要我们,仅凭自己便能守护他人的家伙,此刻快速挥动的矛尖之上,却仅背负着自己的畸形的自卑、虚荣与怨愤,我闪躲着如暴风般刺来的利矛,望着她身后人们焦急、担忧的神色,顿时感到一阵出离的愤怒:
“真是够了……”
“邦!”电光火石间,两根飞快掷出的木棒如同导弹般精准命中了莉黛拉的面门,而下一秒,莉黛拉那红肿的额头立刻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钳住,即刻整个身体都仿佛布偶般被整个掀翻,生生的被压制、按倒在地。
“你闹够没有。”我眼中闪烁着淡淡的血色,略带愠怒的说道。
莉黛拉并没有很快回答我的问题,这并非出于畏惧或者愧疚,而是方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被彻底打蒙了,“你……我……”良久后,这家伙才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
我见罢也没再啰嗦什么,揪着头发径直将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拎起,指着不远处那被惊呆在原地的惩戒部收容组们,“现在,给我好好看看他们。他们……在让你收手。”
“她们在关心你!她们在怕你出事!”我紧紧揪着那家伙的脑壳,“你听不到吗?你看不见吗?你现在连别人的爱都感觉不到了吗?!”我愤怒出离的咆哮道。
“你再给我好好地看着她们!”我揪着莉黛拉的头发,带她亲眼见证面前无数正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你现在已经是在伤害她们了,你知道吗!”
莉黛拉依然没有回话,她脸上已经血迹斑斑,身体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茫然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茫然无措。
“够了,黛芙娜。”眼疾手快的马克思此刻立即带着惩戒部的收容组匆匆上前,将我拉开的同时,也扶起了莉黛拉。“你们!快来收拾她身上的ego。”马克思赶忙招呼身边的文职前来解除莉黛拉的ego,此时她精神已经十分脆弱,ego侵蚀也更加危险。
“大姐头……”不过多久,清理工作便很快完成,而莉黛拉那几乎失神的双眼,也渐渐在战友们的拥簇中渐渐复原,再次变得往日般犀利起来。
“迪亚……奥黛丽、贝拉,对不起。”
这是她清醒以来说的第一句话,言语中充满了对战友们的懊悔,真挚且澄澈。但当她在搀扶中趔趄的站起,再次望向远处我身影之时,神色顿时迷离起来,这次……她已经完全被山高海阔的失落彻底压垮——又或者说,被自己往日自我标榜的强大的幻梦所压垮。总而言之,她现在再也抬不起头了。
“黛芙娜……黛芙娜,你给我记着!”她半赌气似的向我喊道,随即便睁开人们搀扶的双臂,头也不回的向大门冲去。
“小姐?”就在莉黛拉即将消失在我们视线中的一刻,一个令人无比憎恶的身影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看起来你有很多烦心事啊。”就这样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安——吉——拉……”我咬牙切齿的愤愤道:“你这家伙来这里,是嫌自己命长吗?!”
“哼……真是粗鲁。”安吉拉似乎全然不在乎这里的人们那异样的眼光,相反,她似乎对惩戒部的收容组们更感兴趣,“莉黛拉,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是谁从那家伙手里拯救惩戒部免于全灭?”她不慌不忙的向莉黛拉问道。
“什……”我猛一惊,原来昨天在电梯里……还有那些我难以理解的怪相……原来是这么回事!而接下来的发展则让我们更加绝望:“是你拖住了她,是你救了惩戒部。”莉黛拉就这样异常顺滑的承认了下来,没有赌气、没有揣测、更没有猜忌,就像天经地义的一般。
“听到了吗?”安吉拉异常嚣张的向我们微笑道,“昨天,是我们好大喜功的莉黛拉小姐,未遵守主管指令,等待各部门增援。”她说着,摊开双手自我标榜起来:“是我、也只有我,保护了这些冒然闯入研发部、身后孤立无援的惩戒部的小可怜们。”
迪亚等一众惩戒部收容组们见状,也只得微微的低下头,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套说辞。
“安……安吉拉小……小姐。”
突然,莉黛拉微微抬起了她本如灌铅一般低沉的头颅,带着深重的恳切与失落:“请……请您、还有研发部能……能代替一无是处的我,保护我的战斗姐妹。”
“大姐头!”一言既出,语惊四座,迪亚更是首当其冲的呼喊道:“大姐头不要这么说自己,你明明也很多次的救过我们的命啊,您……”
“不要说了,我心意已决。”话音未落,莉黛拉便打断了众人的劝阻,“大姐对不起你们,安吉拉、她更能让你们在这里活下去。”说着,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可……”迪亚刚想再说什么,却又无语凝噎,一众人遂纷纷沉默起来。
“该死!”我暗自嘀咕道,“必须做点什么!”但虽然这么想着,以此刻的身份能做的却也寥寥无几,即使心中依然充满着不甘。
而安吉拉似乎对眼前的状况早有预料,她打量着我们,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现在……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莉黛拉沉默不言,已经完全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迷离茫然、无精打采,身边的一众惩戒部同事们打量我们一圈,似乎也感到一丝羞愧与尴尬,“谢……谢谢你们能……向我们即时通知这件事。”迪亚支支吾吾的向我们道谢着,而后环视左右,微微叹了口气,与同事们一并跟随着傀儡般恍惚不定的莉黛拉,渐渐向大门处走去。
我抬起头,不忍的张望着,一边的回归者们也与我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遗憾、震惊和无比的失落顿时充斥着我们的内心,这兴许是由于安吉拉势力的又一次膨胀,或者是对没能完全履行组织的安全承诺的失落,当然还可能是对莉黛拉个人的同情,或者只是心中歉疚的自我安慰。但纵使如此,眼前的情势都在以一种几乎不可逆转的速度不断地向下沉去,而我们却几乎毫无办法。
难道说,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咚!咚!咚!”
此时,一阵沉闷又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遍整个空间,但与其说是敲门,更像是砸,在抡着一柄巨锤哐哐哐的将门框砸响,其频率又是如此之快,更让人对来人的力量印象深刻。未见其人,浩大的声势便已经夺人三分。而当培训部的文职们颤颤巍巍的赶忙按下开门键,亲面尊荣后,其无与伦比的威压才真正直观地展现出来:“殷……Geburah部长……”安吉拉竟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惧色,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去。
没错,来人正是惩戒部的Geburah部长,比起她的同级们,自己的机械躯体显然要更加高大、魁梧,言谈也更加粗糙、豪迈,一把拟态巨刃紧固于腰间,以及机体之上斑斑的伤痕,一切都无时不刻的散发着骇摄与危险的气息。
“请问,亲自光临有何贵干呐。”安吉拉见状强装镇定,再次摆出那张标志性的扑克脸,问道。
“谁管事?我的部门精英都在这里吗?”Geburah部长似乎完全没有打算理会一边叽叽喳喳的安吉拉,而是径直向着她认出的惩戒部一众收容组而去,“莉黛拉……”
“Ge……Geburah……”此时Hod部长匆匆上前,颇有紧张的解释道:“抱歉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是我没能提前准备好……”
惩戒部长似乎也不很在意此时hod部长的解释,但兴许是出于同级之间基本的礼貌,她还是向这个比自己矮过许多的家伙多施舍了两秒的目光,便随即又转向了自己的小下属,她微微弓下双腿,伸出那撕扯过无数血腥凶暴怪物的机械臂,温柔的抚摸着莉黛拉那血迹斑驳的脸庞,即使是伤痕累累,却依然敏感细腻:
“你哭了?这可不像你。”
一番话不禁让莉黛拉一阵触动,更加扣动了我们的心弦,“部长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的,她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废物不配呆在惩戒部什么的……”马克西在一边悄声嘀咕道。
“老……老大……”莉黛拉吞吞吐吐的呜咽道:“对不起我……我昨天太鲁莽了。”
Geburah听罢,微微的沉下了目光,似乎也在审视曾经的自己:“你的长矛,不该沾着同伴的血。”她说着,随即站起了身,“守护同伴,守护家人,需要的不仅只有力量而已,还有真正的,抛弃纯粹为了自己的决意……”
“守护他人的决意。”
说到这里,莉黛拉早已被喷涌而出的愧疚感所淹没,她紧咬嘴唇,但双眼却再也抑制不住: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湿润着那本已干涸的血迹。
很快,Geburah部长便带着自己的部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而安吉拉见势不妙,也早就溜之大吉,大厅中只剩下一阵难得的安静,还有怅然若失的我们。
“至少……还有些希望。”我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将身积的不悦都吐了出来。
“是啊,Geburah部长也完全变了。”马克西在一边附和道。
“嗯,部长她……部长?!”想到这里我突然背后一凉,立刻无比紧张的向马克思他们说道:“部长交给我们的芯片?!你们……”
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原来马克思早就安排文职,在给莉黛拉卸装ego时便从内兜中回收了芯片,而事实上,他和洛基早已在众人严肃紧张的面对方才事端之时,便已经收集了其中内容——现在它安全无比。
不过不论如何,当我看到他正捏着芯片,冲我露出那颇有得意的微笑时,我心中升腾起的那安全感与可靠感,是几乎前所未有的。
一如既往,她也曾受雇于那家坐落于郊区的研究所——但与其称之为“受雇”,更不如说是“志愿”,她收到的正式佣金几乎少得可怜,当时入行不久的她,更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人情羁绊或者胁迫云云,虽然并没有往日部长们那样耀眼的学术经历,却也相当聪明。于是,她便如同往日来到研究所的部长们一般,在【数据删除】的感召下,最终来到了郊区,开启了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接下来的时光中,我们更加了解了Geburah部长的身世——她来自残酷程度比肩原始森林的23号后巷,孤儿,天生怪力,22岁成为二阶收尾人……而比起这些令人脊背发凉的履历,更令我们震惊的则是她那几乎堪称空前绝后的事迹:她作为曾经协会认定的色彩级收尾人“殷红迷雾”,在郊区击杀了当时的调率者——也就是加里翁,此时坐镇研发部的Binah部长。
“真难以想象……”读到这里,格雷不禁向方才部长离开的方向遥望着,兴许是本着对这位老同行的尊敬,他其后良久都没再说话。
接着读下去,便是她来到这里后所经历——或者说遭受的一切,以及让旁人遭受的一切,在我们绝大多数对Geburah部长记忆中,她都是一个不太招人喜欢的家伙,不论是镇压异想体、亦或考验,她上阵从来不考虑后果,也从不考虑我们是否能跟随她的脚步,当她挥舞大刀尽情的挥砍之时,兴许她那副机械身躯让她完全忘记了肉体的苦痛,也忘记了作为她的下属会遭受的苦痛,“我们惩戒部从不收废物!”她总是这么说,但实际而言,根本没人能“脱颖而出”,成为那个“强者”或者只是幸运儿,惩戒部也因此常年作为部门人数中垫底的存在:我曾无数次作为替补,从中央本部调到惩戒部那么个人间地狱……
但一切的转折发生在惩戒部核心抑制的那一天,在那仿佛是命中注定的日子里,曾经积累的一切的情绪,都伴随着其响彻整座设施的怒吼,集中爆发了出来,她开始无差别的攻击身边的一切,包括所见员工在内,都遭到了其挥舞各种强大ego的无情痛击,那凌冽的攻势几乎绞杀了当天半数的收容组,而随着其情绪的高涨,战斗最后也变得无比的血腥与绝望。但是在最后,在主管的帮助下,是格雷戈瑞——他带队完成了那最后的绝杀,亲自将拟态大刀的锋刃,刺入了Geburah部长那狂暴至极的身躯的胸膛。
看到这一切,我对这个时常在我身边若隐若现的男人有了全新的认识。我不经意间偷偷瞄了他一眼,但在他转头之时,还是立刻便收回了目光。
自此,Geburah部长的记忆不再随着循环重置,开始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性格也变得更加和善——即使这样的时光比曾经的狂怒要少上许多,但依然是无比珍贵的礼物。
但老实说,不论是否在惩戒部当差,我都很讨厌Geburah部长那个随意丢烟头的习惯,哪怕到了现在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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