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89章丹峰之变（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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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有声音飘荡而来，清楚地进入周云的耳朵里面。

他眼前的画面，眨眼间沧海桑田，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落下帷幕。

他的情绪很低沉，不知是被剑意影响，还是被风沙迷了眼，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脑海中，葫芦修士的声音久久回荡。

“莫强求，强求只会害人害己。”

这句话的意思不复杂。

这一剑本就是意大于形，如果单纯的模仿其形，不难，甚至很简单。

可是这样学会的剑，徒有其形，没有内涵，威力更是大打折扣，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这一剑，必须得其真意，唯有如此，纵使没有形，亦可以有无穷威力。

但是这个意，谈何容易？

如同葫芦修士亲口所说，他修行剑道几百年，本以为精进无望，却在此刻忽有明悟，于是斩出秋风一剑。

此情此景，葫芦修士的心境是悲伤的，蕴含了与心爱之人的浓浓思念，表达了诀别的无可奈何。

周云不懂感情，更没有经历感情，不理解爱为何物，更无法理会与爱人的生离死别。

明明活着，却只能够天各一方。

周云喃喃自语，“前辈这一剑让在下大开眼界，剑道不仅可以追求形，也可以追求意，二者结合，当是真正的剑道大成。”

他对着即将支离破碎的世界躬身行礼，拜谢葫芦修士的指点之恩。

剑道修行，不仅依靠个人的探索，也需要集百家之长。

这条路很漫长，葫芦修士用了几百年才创出形意结合的大成之剑。

周云之前还在为自己自创招式洋洋得意。

如今看来，实在不值一提，日陨和冰火诀严格来说，只是拼凑，没有创造，运功路线也是照搬的大日剑经，只是将力量换成了神火与玄冰而已。

但是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问题，也是难能可贵的。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糊涂不清，看不见自身问题，也挣脱不了自己设下的囚笼。

自以为自身无敌，将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以至于最后庸碌无为。

视线恍惚，眼前画面支离破碎，周云睁开眼睛，入眼是无字碑之上清晰的剑痕。

他再次抚摸剑痕，心境有了许多的不同，一缕微不可查的悲伤之意在心头流淌而过。

“可有收获？”逍遥子不知何时回到了秘境，在岸边悠闲的坐着，眼神紧盯周云。

周云摇了摇头，“辜负师父的厚望了，弟子一无所获。”

他仅仅领悟了形，没有意，不算领悟了功法。

逍遥子道：“无妨，不必沮丧，人生之事，十有皆不如意。”

周云点点头，收回抚摸在剑痕上的右手，缓缓站起身，纵身一跃，在湖面轻轻点一下，便回到了岸边。

“虽然没有成功，但弟子还是见到了曾经的剑道宗师，对我将来的修行有很大的指点作用。”

“弟子心满意足了。”

逍遥子道:“如此甚好。回去后花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对你会有提升的。”

周云没有多做停留，与逍遥子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开了。

……

……

……

回到庭院之中。

周云一眼就看见了在院子里清扫掉落在地面上桃花的苏实。

经过了前天夜里的事情之后，苏实身上的气息变了许多。

比从前更加成熟了，不再将情感之事放在首位。

而是将提升修为摆在了第一位。

人的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契机。

苏实的改变就是因为见到了无辜百姓被屠戮，心底的愤怒成为了他发奋修行的动力。

春风拂面，桃树摇曳，一朵朵桃花从枝头飘落，纷纷扬扬，真若大雪飘零。

桃花不断的飘落。

原本清扫干净的地面，再次被桃花堆积。

苏实神色平静，转过身，拿起扫帚，一遍又一遍的清扫地上的桃花。

可终究是徒劳。

风不停歇，桃花依然会掉落，地面永不会干净。

除非风停了。

亦或者桃花掉落完了。

周云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却笑不出来，心里反而多几分忧愁。

他没有开口去叫停苏实，让他不要接着做无用功。

周云知道这就是苏实的修行，在一次次的清扫中，不断扫去落花，也扫去了内心的烦恼。

过不多时，恼人的风终于停了，桃花在枝头盛放，在阳光下散发光芒。

苏实将地面清扫干净，这才转过身，双目平静的看着周云，缓缓道：“周师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是扫地还是感情？”周云大步走进了庭院之中。

他能够看出来苏实此刻的内心是复杂的。

苏实本就是善良单纯之人，亲眼遇见屠村之事，心里难免会产生共情。

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苏实挠了挠头，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都有吧。”

周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如果说你不傻，你肯定会以为我在骗你。”

苏实点点头。

“所以啊，答案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去问呢？”

“世间之事，不妨多问问自己的心，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

周云说出两句耐人寻味的话来。

“其实我知道我很傻，比不过你聪慧。”苏实道：“可是我改不了了，有些事一旦开始，我就想竭尽全力的坚持下去，即便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就像云裳这件事，我可以做到不去死皮赖脸的纠缠，却做不到洒脱的放下，只希望时间可以治愈心底的伤疤。”

“至于屠村之事，我同情和痛惜百姓的遭遇，心底从未有过的愤怒，我希望自己可以变得足够强，拥有保护所有人的力量。”

“但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天赋愚钝，前途有限。可那又如何，我相信一句话，勤能补拙，对吧？”

周云第一次听苏实说这么多话，品味之后，还觉得这些话挺有道理的。

说到底，苏实就是一个死脑筋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半途而废。

如今他在怀疑自己坚持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

因为他觉得自己无法修行有成，无法完成保护所有人的宏愿。

周云道：“保护所有人，不该只靠你一个人。这个担子太重，你一个人扛不住的。”

他忽然想到了为了镇压幽冥挽救天下苍生而慷慨赴死的葫芦修士。

在每个年代总会有一部分人，心怀大义，心系天下。

他们会在天下存亡之际，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方，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世界会有人站出来的，但不代表我们要躲在后面。”

“我们要率先站出来，让其他人看见，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苏实。”

周云侃侃而谈，悠悠道：“至于你说的天赋，这很重要吗？古往今来，天赋异禀之人，有几个真正飞升成仙了？反倒是拥有大毅力者成功了。”

苏实听后陷入了沉思，“你说得对，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想无辜百姓可以安居乐业，需要的是千千万万个我。听师弟一席话，我获益良多，这就闭关修行，不再纠结自己天赋问题，不去考虑自己做的事究竟是对是错。”

“你能想通，我也很欣慰。其实你天赋不差的，这些年落后了，也只是没有用心修行而已。”

周云再次拍了拍苏实的肩膀，笑道：“别搞得这么严肃的，有些事放在心里就行，不必时时刻刻挂怀。不忘初心，就足够了。”

“对了，苏师兄，最近宗门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周云不愿苏实一直沉浸在屠村这件事中，于是强行转移了话题。

苏实木讷的摇摇头，“自回来之后，我就心思乱的很，整天胡思乱想，郁郁寡欢，实在无心关注宗门之事。”

复杂就对了。

这些事对苏实就是天大的打击，让他内心的理想世界崩塌了，真正的看见了这个世界的面目。

唯有打破过往的固有想法，才会获得真正的成长。

周云道：“行了行了，别一直忸忸怩怩的，有些事，想通了，就不要想了。吧目标定下来，好好努力。”

苏实点点头，“你放心，我现在想通了，迟早有一天，我会行走江湖的，届时路见不平，就毫不犹豫的拔刀相助，尽我所能，帮助能够帮助的人。”

“好了，你能这样想就够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一步。”周云告辞准备离开。

离开庭院之后，周云很茫然，不知去往何方。

他本来是打算回房间修行的，可是与苏实交流一番之后，便觉得有些丧了，想出来透透气。

有些话他可以义正言辞的道来，可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也很难践行。

周云向往的江湖已经彻底支离破碎了，可是拥有几个人支撑着江湖唯一的美好。

其中之一就是苏婉妍，侠肝义胆，仗义相助。

周云在江湖上遇见的第一个侠士。

再有就是丹枫谷遇见的一群散修，在修行界艰难爬行，永无出头之日。

可他们依旧乐观豁达，对周云更是豪迈。

与他们一同喝酒吃肉，让周云感受到了自己所向往的江湖生活。

所以尽管江湖支离破碎了，周云也尚存有一丝希望。

只不过，屠村之事成了一个烙印，永远无法磨灭。

每每想起来，周云又会担心其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会有其他人遭受着屠杀。

那种痛苦挣扎和无力感，会让他觉得窒息。

但好在这种感觉会逐渐淡去…………却永远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