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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发生了林二两之事的原因,天狱之中时至深夜,依旧有不少人提着刀剑,在院里梨花小道上穿梭着。
南岛撑着黑伞站在那扇为了让天狱同僚回魂的半开的门外,远远地看着那些穿梭在其中的天狱吏。
人很多。
所以南岛远远地看了很久。
神海里的水洼中有了些许的积水。
但是并不足够让他长久的使用。
好在来之前,便思考过这个问题。
所以南岛撑着伞,将两柄剑一齐背在身后,一瘸一拐地向着天狱大门走去。
抬手按在了那扇大门上,缓缓推开。
满院梨花在厚重的大门推开的气流中纷飞不止。
十来个天狱吏察觉到动静,自四面八方转过头来。
南岛撑着伞,抬起了一只手,像是要行礼一般。
但不是行礼。
也不会礼貌地问一句——狄千钧在哪里,可以让我杀一下吗?
是道术。
神海之中古朴道卷再度翻开,或许是因为南岛体内那个浅薄的水洼不足以支撑这一道术一般,道卷停在了某一页,而后上面的道文都是缓缓脱离了书卷,向着神海之外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神海之中一道惊雷。
南岛站在伞下,神色苍白却也宁静,嘴角有鲜血溢出,只是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
抬手掐诀竖于身前,在一众天狱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前,说出了四个字。
“小国寡民。”
青牛五千言第八十章。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四字声音并不大,只是落地却震起了无数梨花。
黑院白花纷飞,人间好像变小了。
某个执刀站在梨树下的天狱吏如是想到。
方才他听见了一些声音,于是回头看去,只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好像门被风吹开了,于是梨花落了一地。
脚下的梨花小道变得无比宽广,这一处梨树之下的空地,宽大得如同一整个院子一般。
所以到底是人间小了,还是院子大了?
天狱吏握着刀在道旁托腮想着。
于是所有人都恍惚了起来,站在自己的小小的也大大的国度里,思考着。
没人注意到那个背了两把剑,撑着一柄黑伞,面色无比苍白的少年,穿过了那些梨花小道向着天狱内院深处而去。
内院的门没有关,梨树下悬着一些烛火,照亮着整个院子。
南岛从那些沉思的天狱吏身上扫过,而后落在了前方的三条小道上。
中间的小道通往地底的牢狱,昨日林二两便是坐在那里的石阶上,等着某些人的到来。
往左边的小道,那扇月亮门下写着监察院三字。
往右的自然便是刑狱院。
天狱存在了九百多年,结构依旧无比简单。
监察,拷问,而后送他去死。
进天狱的人不会有别的罪责。
南岛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满地梨花里藏着的那些道文,道文是金色的,但是上面的光芒正在缓缓褪去。
当金光消失,那些道文便会重新回到道卷之上,道术也会随之消失。
倘若南岛不是入道境,倘若他的神海依旧充盈。
或许可以多持续一些时间。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南岛看着三条道路,飞速地沉思着。
他不知道狄千钧被藏在了哪里。
沉思少许,南岛向左而去。
天狱既然有过调查,那么自然在监察院里会有着一些文书记载。
倘若实在没有找到狄千钧,先一把火将那些案卷烧掉。
南岛黑伞下的面容无比苍白,如同一个穿梭在夜色里的幽魂野鬼一般,背着剑向着监察院而去。
监察院的门紧闭着。
院外廊道上有着几个天狱吏在托着腮发着呆。
南岛从他们身旁穿了过去。
一把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有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双眼茫然地看了过来,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是无比漫长深邃的回廊。
南岛进门便沉默在了那里。
因为狄千钧便安静得犹如死寂一般地躺在正对门的地方。
南岛警惕地看向四处。
什么也没有,只是无数的杂乱地摆着的案卷。
因为西门的甩手而去,后来的那些巡游吏们也没有时间去将他们一一整理好,便在入夜之时将它们部搬了进来,堆在了墙角。
南岛将视线落回了狄千钧身上。
这个一身金纹黑袍的天狱南方调度使脸色苍白,确实受了极重的伤。
在神海被封锁的情况下,能够硬抗林二两的道意而不死,确实是个强悍的人物。
倘若是往昔。
这样的人物大概也不会这样窝囊地死在这里。
但是没有倘若。
自是命运注定。
南岛什么也没有想。
只是平静地从身后拔出了桃花剑。高举过头顶,而后一剑刺了下去。
打了许久牌的张小鱼蹲在街角啃着一个凉了的饭团——从某个牌馆老板厨房偷的。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向着城西瞥了一眼,但没有在意。
只是当那处天狱里有少年说了‘小国寡民’四个字的时候。
张小鱼却是停了吞咽的动作,抬手揭了一粒粘在脸上的饭粒,挑眉看向那一处。
只是却又是叹息着,自顾自地说道:“大道啊大道。”
埋头继续啃着饭团。
过了没多久,人间似乎传来了一些焚烧东西的味道。
张小鱼啃完了饭团,又看向了城西,嗅着那种烧焦的味道,嘴里嘟囔着说道:“Oo连着被烧两次,倒霉啊倒霉。”
一面叹息着一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在街上游荡着,或许要去开始下半场的战斗了。
牌桌上的战斗。
“西门当然不会这么蠢的啊,师弟。”
当那场火烧进了那些发呆的天狱吏的小小的国度里的时候,南岛已经背着剑离开很远了。
他没有想过会是这般顺利。
就像他坐在牌桌上一样。
在悬薜院听风台上也有场牌局。
只有三个人。
虽然三缺一,但是三人还是颇有意思地打着。
云胡不知握着手里的那张幺鸡,看了许久,换了张三万打了出去。
“碰!”
陈鹤嘿嘿笑着。
云胡不知笑着摇了摇头。
草为萤也是难得端正地坐着,酒葫芦放在一旁,许久没有喝过了。
他没有打过牌,所以还在好奇地学着规则。
云胡不知虽然号称通览典籍,也看过很多教人打牌的书,但是在牌桌上的技术不可谓不差。
只有陈鹤还算好一点。
所以也只有陈鹤赢了一些钱。
陈鹤一面从桌上抓着牌,一面看向草为萤问道:“你们那个人间,难道就不会打牌?”
草为萤想了想,说道:“不会,他们之前才学会酿酒,连吃穿问题都才刚刚解决,打牌这种事太奢侈了。”
南衣城自然是富足的。
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打牌。
草为萤倒是看得很透彻。
但一旁的云胡不知却有些不明白。
但他的不明白不是这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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