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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逐流轻声笑了笑,说道:“当然有。”

“比如?”

“比如我们会有一个孩子。”

“?”

“然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去找一个他\/她所爱慕的人,然后同样生下孩子。”

道人站在那里轻声笑着。

“不要觉得繁衍是一个很羞耻的名词。”

事实上,对于修行界而言,繁衍,一直是一个意义重大的词语。

就像他们将妖族定义为化物生灵,而将世人定义为繁衍生灵一般。

道人微微笑着。

“千秋万代,不是一句空口白话,你需要让你的情欲像热烈的春花一样绽放,人间才能千秋万代。”

少年有些面红耳赤。

叶逐流看向人间,人间的北面。

“所以你看,陛下在大风历九百多年的时候,都选择了一个爱人。”

“你以为道人的顺应大道,便是清修?”

“当然不是的。”

叶逐流轻声的,很是感叹地说着。

“是听山涧春水流啊师弟。”

少年有些茫然,大概确实不知道叶逐流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少年听着道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东西,仿佛想到了什么,看着叶逐流有些吃吃的说道:“师姐与你说过我的事情?”

叶逐流很是认真点点头,说道:“当然。”

刚刚跪完搓衣板的道人走路虽然还有些一瘸一拐,但是看起来却是很是高兴的样子,踩着一地落花夕阳,向着白月之镜走去。

“尤春山的事还要很久去了,机括之心这样的东西,缺一门过往没有研究过,我们的研究,在于混沌命运推衍的设计与自动化之上。所以一时半会急不来的。”

叶逐流说着,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少年。

“你也在东海,她也在东海,为什么不去见一见呢?”

南岛沉默了下来。

过了少许,轻声说道:“我们的故事,是不一样的,师兄。”

叶逐流微微一笑,这一刻少年却是真切的感觉到当初第一眼所见的叶逐流的模样又回来了。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一切难办,难道就掀桌不办了?”

南岛沉默少许,说道:“师兄为什么要与我说这样的事情?”

叶逐流想了想,而后很是认真的反问道:“当初骑青牛的人,为什么要把大道留给世人?”

当然是见过了,觉得很好,想要人间也如此。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那片白花林中。

也许是想起了大风历一千零三三月的时候。

偶然闯入的另一片人间的白花林。

叶逐流也没有再打扰南岛,继续回白月之镜研究他的长安不见月去了。

......

南岛背着剑在林子里站了许久,才发现谢春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下,只是看起来神色有些古怪,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东海的霞光映照所致,还是因为某个叫做叶逐流的道人口无遮拦的原因。

总之她怀里的剑出了三寸,其上剑意横流。

只是最后看着少年茫然的表情,还是默默的将剑推了回去。

南岛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为什么我感觉师姐方才像是有些杀意的样子?”

谢春雪走出了那棵树下,穿花走叶落下的霞光没有再打落在脸上,却是神色如常的样子,很是平静地说道:“你看错了,师弟。”

南岛沉默不语。

他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只是看着谢春雪那般模样,还是很谨慎的没有作死的问下去。

一直过了许久,南岛才转回头去,低声说道:“师姐知道崖上的故事?”

谢春雪走到了少年身旁,低头看着伞下少年,十六岁的少年其实已经不算矮了,只是依旧比谢春雪低了一些。

“没有。”

谢春雪看了少许,转过头去,一同看着暮色。

“但有些东西,不是只有见到了,才能知道的。”

“一个少年从岭南一路跑去东海,最后却匆匆离开了那里。大概总归是放弃了一些东西。”

南岛轻声说道:“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境界太低了,走不上那座高崖呢?”

谢春雪轻笑一声,说道:“你如何会走不上那座高崖?你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在崖上的——我知道这样一句话却是让人听来不喜。当初我与陆小二说过,生命最大的乐趣,便在于一切未知,生时方知生,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惊喜,死时方知死,才能摈弃畏惧。但天下之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没有必要去欺骗自己。”

“再说了,哪怕你走不上去,她难道走不下来?当初陛下与师父二人在东海僵持的时候,陛下曾经在崖下张望,在某一日,大概便是你快要到东海的那一日,崖上的人将剑阶剑意化作一柄剑,逼得陛下退避而去。这样一件事,东海小镇里有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谢春雪转头看着南岛,缓缓说道:“所以你说有些故事,不见而知,是不是很合理?”

南岛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以为师姐只会钓鱼。”

谢春雪微微一笑,“钓鱼的人,有几个是蠢货呢?天下之事,只要静心思之,总不会有什么不能明白的。钓鱼之人往往静坐,这比道人的清修有用多了。”

南岛默然无语。

谢春雪说的当然不无道理。

只是最后一句,大概就是钓鱼佬的自夸之语了。

少年就当没听见。

二人在白花林子站了很久,南岛才开口说道:“所以师姐也觉得我应该去一趟高崖?”

谢春雪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这般说,叶逐流那是搓衣板跪多了,把脑子跪坏了。虽然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旁观者的利益倾向,当然不能代替当局之人。”

这个白衣女子抱着剑沿着白花浮岛的小道缓缓走着。

“有人一生虔诚于神鬼,有人一生求安宁,有人追求情欲,有人追求真理。天下的事,从来都不是以我看之该如何,便应该如何的。我是世人,却也只是世人的千万分之一。”

“到底要如何,当然还是看你自己。”

南岛长久地看着这个人间剑宗两百年前的弟子。

“师姐呢?”

谢春雪停了下来,抱着剑微微笑着,说道:“我当初不是说过了吗?”

南岛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谢春雪说的是什么。

谢春雪站在东海暮色垂流的海岛之上,低头轻声笑着。

“我是人间有名的贤妻良母。”

南岛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少年才无比诚恳地说道:“倘若不是来了这些时日,天天看着叶师兄跪搓衣板,大概我真的会信了师姐你的鬼话。”

谢春雪只是微微笑着,回头看着伞下少年,这一刻的谢春雪看起来,确实很是温柔的模样。

“只是你不懂而已。”

少年看着谢春雪眸中的那些很是夺目却也柔和的光芒,一时之间确实有些茫然了起来,想了很久,诚恳地问道:“我不懂什么?”

谢春雪转回头去,看着那一面暮色里依旧不减清辉的白月之镜。

“倘若有一日,我不再让他给我洗衣服,不再让他跪搓衣板.....”

谢春雪低下头来,轻声说道:“你也就看不见我眼睛里的光芒了。”

南岛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

谢春雪却是又轻声笑了起来,说道:“再说了,你觉得这个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缺一门观主的人,会不知道他有盆洗了的衣服没晾?”

南岛怔怔地站在那里,大概这确实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是的。

叶逐流如何会不知道呢?

就像当初三人刚刚来的时候,明明谢春雪已经在白花林中等着了。

但是叶逐流却还是撂下了那盆没洗完的衣服跑了出来一样。

谢春雪是谢朝雨的太奶奶,在缺一门这里,谢春雪来见,当然更胜过叶逐流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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