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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煌城北门位属皇宫,等闲不得出入,赵伏华与王咫一只得在东门外为两位大哥送行。
送君终有一别,崔英临别之时拍着两个小弟肩膀勉励一番,得到几句奉承马匹后,再无牵挂。
陈景则是淡然处之,对两人拱手告别。
等到男女二人上马就要离开,赵伏华走过去牵着陈景座下黑马缰绳,求二人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找他。
话是对两人说,可那双眼睛却是盯着陈景。
赵伏华近乎哀求的语气,让陈景感到有些陌生,避开他渴求双眼,“有缘自会再见。”
崔英看到小景整个人不置可否模样,有些恼火道:“你这啥意思啊?人家小赵好吃好喝对待咱俩,对待亲哥也就这水准了,咋你还不乐意了?
小赵,你别理他,崔大哥在这儿跟你作保,只要有空,大哥一定去你家里串门。”
赵伏华笑着点头,只是笑中有苦,摆明是强颜欢笑。
目送两人离去,直至视线尽头消失不见,仍是不舍收回目光,只觉得心里空落冷清,若有所失。
回去路上,王咫一看出赵伏华脸上黯然,开解道:“崔牛将来一定是个豪杰风采的大侠,讲义气,真性情,这种人里外通透,即便是有得罪的地方,也会明着给人讲出来。
陈景就不一样了,无论情谊还是利益,深思熟虑有分寸,好坏都有,相处时日短了,摸不透这种人心思,你犯不着钻牛角尖。”
赵伏华闷闷道:“记得敬称‘大哥’。”
王咫一愕然,扒拉一下马车夫蒋安问道:“我刚才说的不在理么?”
“在理,在理。”蒋安回过头看一眼自家少爷脸色,感激补充道:“就是差了些火候。”
王咫一不服气道:“哎呦,给咱说道说道呗。”
蒋安一边驾车,一边斟酌,片刻后说道:“这个嘛,王少爷,物极必反,若是太过计较得失,人无完人,事无美好,甭管好坏都给予些许余地为妙。
我家少爷对崔、陈两位道友可谓有情有义,如今看来,并无错付,却也没能换来礼尚往来长久情谊,当然这话是针对那位陈道友,崔道友还是很厚道的。
再说两位道友对王少爷,显然交情深浅落差不小,不说别的,单是……”
王咫一吵吵道:“够了。你知道个屁,说一大堆似是而非的道理,瞧把你能耐的,看我年纪小,觉得好糊弄?你才读过几本书,在本少爷面前卖弄世俗道理,纯属找骂。”
蒋安赶紧讨扰一番,这位主真不好伺候。
来到赵家府邸大门外,赵伏华下了马车,对王咫一道:“我单独待两天。”
而后不容王咫一回应,对蒋安吩咐道:“送他回去。”
蒋安赶忙应道:“好嘞。”手里缰绳使劲一抖,车厢里面的少年摔个踉跄,不等起身,指着蒋安破口大骂。
赵伏华神情萧索回了家里,脑壳似填满浆糊,在府邸院落穿梭,家里下人看到自家少爷少有发癔症,都是远远避开,这会儿可不是搭话的好时机。
“回来了?”
听到熟悉嗓音,赵伏华双眼混沌恢复清明,苦笑一声道:“回来了。”
宋雁琴晓得为何,还是开口问道:“没说出口?”
赵伏华心里莫名的委屈,嘟囔着嘴道:“没敢。”
“在商言商……”
“孩儿不想在商言商,至少是对他俩。”
“重情没什么不好的,若还想着贪图长久,常人力不可及,不如留个念想,日后记起,也可回味。”
“我晓得,就是心里堵得慌。”
宋雁琴葱指滑过儿子面庞,端详片刻,“明白就好,过上几天就没事了。你驻人间,他入江湖,难有再见,好在总有再见之日,不必心急如焚,冒失心慌没了稳重。”
赵伏华点头道:“晓得了,我这几日好生休养,不会让娘亲担忧。”
目送儿子离开,宋雁琴心中叹息,刚才到底于心不忍,没有心狠责骂几句,商贾之家,想要维持情谊,除了许以财利还能如何?
宋雁琴暗自摇头,虞河王朝何其地广,仙家与世俗有珠联璧合的例子,可惜都不长久。
不少人曾经拿家族未来换取真心实意,最后落个差强人意就算好榜样,更多则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久而久之,到了如今年月,仙家与世俗,江湖与家族,互为利用,互为苟且,敷衍了事过一天算一天。
赵伏华坐在凳子上,呆呆看着屋外落叶。
扶煌城内有高大城墙护佑,城内吹不起大风,不起波澜,死水一潭,一如少年心境。
以前的他和王咫一一般无二,觉得扶煌城外没几个好地方,不值得他们这些世家子出远门见识,在家里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即可,可行又合心,何苦为难自己与一些穷鬼貌合神离的厮混,挣上几个零花钱,脏了衣衫,丢了面子,用两条腿奔走,糊一日饭食,累成狗一样,有啥好的?
外面江湖之中,总能遇到出彩的人和事。
不用自己身体力行,心向往之便足够了。
其实不够的,至少对出过几次远门的赵伏华来讲,远远不够的。
我想要快意恩仇,写意风流。
想见识阿谀我诈,刀光剑影。
还想刀口舔血的快感,即便有着身不由己的缘由。
少年眼见一枚落叶坠地,自嘲笑道:“高不成低不就,进不得退不得,终是梦中才得见。”
此去寿春陈,大路平坦,路上也无盘查,陈景和崔英为了照顾两匹马儿,跑上百里就停顿两刻钟歇息,一天下来,心中比划一下距离,差不多已经走了一半距离。
趁着还有些许天光,陈景让崔妞带着两匹马撒欢,外带让马儿自己找吃的,跑上一天,两匹马筋疲力尽的厉害,粗喘白气,可不敢继续上路,人没事,也不能被马拖累。
陈景习惯使然烧起一篝火,没打算给崔妞做饭,辟谷丹充足,让崔妞拿去当饭吃都足够。
陈景火堆边上打坐,往来之人一眼就能看到扎眼火光,此处紧挨着来往驿道,不是深山野林,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打算试试身手。
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让处在打坐之中的陈景烦不胜烦,干脆把烧的正旺的火堆熄了,不生明火只出烟,驱赶蚊虫正合适。
崔英带着两匹马儿乐呵赶过来,这会儿她也有些累了,松开缰绳,任由马儿晃荡,自己一屁股坐在陈景对面。
这会儿偶尔有微风飘忽不定,白烟时不时就会熏到崔英,就换到陈景边上躺倒,摊开四肢一边划水,一边问道:“白天光顾着骑马玩了,这会儿有空问你了。”
陈景端坐不动,不问自答道:“终究要离别,早晚的事情。”
崔英翻个身子,用胳膊枕着脑袋看向他,“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和小赵再也不能相会似的。”
“天地虽大,只要都还活着,碰头的机会多的是。”
“那你当初咋不答应小赵,哪怕很久之后的事情,你糊弄他一下啊,没看到小赵就差哭出来求咱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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