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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涛总经理灰头土脸,阴沉着脸色匆匆走了。

管家出门送客,快步赶回来:“霍总――”

“今天的事。”霍阑说,“不准同梁先生提。”

管家一愣,张了张嘴,把话尽数咽回去:“……是。”

龙涛签了意向书,合同还需要发回星冠法务部统一核准,霍阑逐页审过,一并交回给了秘书部。

“最多五天到一周,走正式法务流程,他们钻不了空子。”

秘书部部长这些天都和保镖队长聊天,多少清楚霍总在意的关键,特意保证:“一定把梁先生安安稳稳过渡到星冠。”

霍阑点头:“去吧。”

秘书部部长很利落,收拾合同出门,去和法务部对接了。

管家合上门,看了一阵霍阑面色,迟疑:“霍总。”

霍阑阖眸,用力按了下眉心。

“霍总。”管家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劝,“他们是恼羞成怒……说梁先生的那些话,您不用往心里去。”

在龙涛看来,梁宵只是个下套失败弄坏了的oga,这些年的打压,多半也只是因为忌惮霍阑。

这些人原本就蝇营狗苟惯了,气急时更口无遮拦。

但霍阑无疑听不得这个。

……不光这个,他们霍总连听到“和梁先生上床”,都觉得这种话是轻薄了梁先生。

管家不自觉犯愁,拉回心神,低声开解他:“您把龙涛收购了,他们就诋毁不了梁先生了。”

霍阑听进去了,点点头:“是。”

“您是不是觉得……”管家看着他脸色,继续猜,“梁先生在龙涛的时候,只怕也听多了这种话,受多了这种委屈?”

霍阑被他说中心事,用力阖了下眸,左手骨节攥得青白:“……是。”

管家飞快给保镖队长发消息,叫他去买一斤薄皮核桃,转回来陪霍阑耐心理顺:“梁先生受了委屈,心里一定难受了。”

霍阑手攥得更紧,沉默抬眸。

“人心里难受的时候。”

管家清了下嗓子,小心翼翼:“不都是……剥核桃的。”

霍阑:“……”

管家飞快改口:“您剥。”

霍阑只是易感期,不是伤了脑子,神色冷下来,打开电脑:“不必说了。”

“人难受的时候……要哄。”

管家只当没听见,横横心继续往下说:“您哄哄梁先生,梁先生就不委屈了。”

管家说完话,屏息等了一阵,看着霍阑电脑上的光标挪了几次,就停在一行字尾没再动。

管家暗喜,趁热打铁:“梁先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您要和梁先生一起上床睡吗?”

霍阑放开鼠标,抬眸看他。

管家:“上床之前,先送点什么东西给梁先生。”

“什么东西?”霍阑问。

“都行……别写信。”管家一闪念,忽然警觉,“也务必不要让梁先生就您的信再写一篇读后感。”

霍阑的计划一就这么被粗暴否决,怔了片刻,垂下视线,没出声。

他眉宇锋利清冷,这样沉默着敛眸,反而叫人看着平白心软。

管家硬撑半晌,叹了口气让步:“可以写信……”

听段明说,收到致歉信的时候,梁先生也是很感动的,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一遍。

还放在了隐藏文件夹,加了两层密码,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他们分享。

管家已经不指望他们霍总能在床上送梁先生个牙印,仔细想了想,觉得偶尔写封信其实也说不定会是情趣:“梁先生语文不好,您别逼他写读后感了。”

霍阑点了点头。

“现在合同还没定下来。”管家问,“您是准备等彻底敲定了,再告诉梁先生吗?”

霍阑平时无疑不会承认,但易感期毕竟坦诚,沉默片刻:“他月末生日。”

虽然听梁宵说,他小时候是被孤儿院院长捡来的,就按了办户口那天的时间算,可毕竟是个生日。

霍阑不顾行规,把龙涛压制到这个地步,逼得龙涛不得不提前出让合同,也多少有这个念头。

管家头一次亲眼目睹他们霍总跃迁,愕然愣了半天,喜不自胜:“好好好。”

“梁先生是闰年生人吗?”管家翻着日历,飞快记下来,“那件事到现在正好隔了四年,抹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这份礼物再好不过了……”

霍阑心中原本也没多少把握,见他认可,神色松缓不少:“这之前――”

“不告诉梁先生。”管家懂,“保密,惊喜。”

霍阑第一次做这种事,实在不想被拿出来翻来覆去说,收回目光,将心神重新放回工作上。

管家高兴半天,彻底放心,没再给他添乱,收拾好房间悄悄走了。

片场边。

梁宵说完一句,就没再解释。

池澈迎上他眸底明净舒朗,沉吟一阵,隐约懂了:“好。”

池澈来找梁宵只为还人情,见他已经有了决断,也不再多说:“以后有事,江老师工作室随时能帮忙。”

梁宵笑了笑:“多谢。”

“该我道谢。”池澈朝他伸手,“如果不是你,我或许――”

梁宵:“你也会挺过来的。”

池澈怔了怔。

棚边已经有副导演来催,梁宵来不及再多说,飞快握住他的手晃了几下,人已经被场务拉着去了化妆间。

池澈愣在原地,站了一阵,看向收拾东西的段明。

段明猜到他要问什么,笑了笑,客客气气:“没什么不能说的,您问吧。”

“梁先生……”池澈只是隐约听过当时的事,斟酌语气,“当时――”

“也不容易。”段明放下东西,呼了口气回头想想,“现在回头想想,那么多天,我们几乎没见他哭过。”

池澈肩背默默绷了绷,耳后跟着泛上点烫。

段明没察觉他异样,难得回想一次前事,抹了把脸:“他看起来不难过,还跟我们开玩笑……我们也是心大,居然就当他没事了。”

池澈皱眉:“后来出事了吗?”

“也不算。”段明摇摇头,“半夜人不见了,我们吓疯了,找了半宿才找到。”

池澈听得紧张:“在哪?”

“……花坛里。”

段明按按额头,苦笑:“不知道从哪儿买的啤酒,喝了小半罐不到,以为自己在天台,打电话哭着说天台好冷风好大。”

池澈:“……”

段明其实不大好意思说这段黑历史,但梁宵提前交代过,叫他说出来给对方宽心,也只能配合:“我们就把人接下来了。”

池澈将心比心,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听段格外惨烈的往事,愣了半天,勉强点头:“是,是很不容易。”

“不容易。”段明叹了口气,“抱着路灯不撒手,一定要我们给他系安全绳。”

“……”池澈彻底没话说了,绷了半天,没忍住笑了一声。

段明看他笑出来,放下心,也朝池澈笑了笑:“您快回去吧,江老师快和场务打起来了。”

这次回来,江平潮显得比经纪人还要紧张得多,池澈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守在梁宵棚边上。

段明好几次往那边看,觉得对方可能连姿势都没动过。

今天这场戏等了三天,终于把人凑齐,宋导已经不肯再耽搁半分钟,副导演带着三个场务劝江老师去化妆,到现在依然没成功,眼看就要痛下杀手把人扛走了。

池澈回神,往场边看了一眼,飞快同他道了谢,匆匆赶过去。

段明功成身退,收拾东西去了化妆间。

“段哥,说了吗?”

梁宵正让化妆师调整眉形,从镜子里看见段明进来:“效果怎么样?”

“笑出来了,估计没事了。”段明就没见过他管得这么宽的,“帮人帮到姥姥家。”

梁宵笑了笑。

段明看他半晌,叹口气,按按他肩膀。

有件事段明没对池澈点明,那次醉酒,是梁宵那半年里唯一痛痛快快哭过的一场。

段明没法细想他当时心境,压压念头转开话题:“江老师一直盯着,估计也是怕再出什么事。”

梁宵嗑到真的:“真甜。”

“……”段明气结,怒其不争半天,隐晦提醒,“最后一场了。”

拍了这么久,霍总只看过一场,还是不正式播出的删减片段。

虽然霍总确实日理万机,但不论怎么说,这部戏毕竟对梁宵意义匪浅,又是大结局的终场收幕。

段明也想嗑真的:“你不能跟霍总说一声?”

梁宵腾的一声烫熟了:“不不不了。”

段明难得见他磕巴,莫名看他一眼:“为什么?”

“影响状态……”

梁宵含混解释一句,默诵《清心咒》:“宋导要求我缥缈又不缥缈,真实又不真实。”

段明:“……”

段明:“能给你加个半透明特效吗?”

不是玄幻剧,显然不能。梁宵轻叹口气,把坐在办公桌上的画面暂时压下去,继续专心找着宋导要求的状态。

最后一幕是终章也是开端,尘埃落定,炮火暂时消弭,风雨欲来,战争和死亡的阴影却依然盘旋不去。

云敛的出现,会是这一幕里唯一的纯粹亮色。

梁宵到片场的时候,宋祁正给其余几个人说戏,特意点他的名:“怎么样,找不找得准?”

“尽力。”梁宵点了下头,“我试试。”

宋祁也知道要求变态过了头,挥挥手轰走其他人,单独给他讲:“过来。”

梁宵放下剧本,过去找了个马扎坐下。

“你原本并没打算活。”

宋祁:“现在活下来了,也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

“天大地大。”宋祁问,“能找到这种茫然感吗?”

梁宵点点头:“能。”

“但你不会困于这种茫然。”

宋祁话锋一转:“你从来都无处停留,已经习惯了这样活着,即使再遭遇什么,也不会额外觉得难过。”

宋祁:“也不允许自己觉得难过。”

梁宵垂眸,想了想:“能。”

到这一层,其实就已经是宋祁原本的全部要求。偏偏编剧执意,宋祁和他争了三天,只能各退一步:“但这一次,你忽然想好好活着。”

梁宵:“为什么?”

宋祁没好气:“天知道。”

梁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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