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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越过窗沿,落在柳芷溪的脸上,她匆匆整理好,去一楼的自助西餐厅吃早餐。苏淮早已入座,他对煎鸡蛋的师傅说“sunnysideup”。厨师转头望向柳芷溪,她正打算小声问苏淮“熟的要怎么说?”苏淮就会意地答了句“overhard”。
他们端着盘子往座位上走,看见林素锦在门口张望,苏淮微笑着挥了挥手,林素锦轻轻点头。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清新自然,像一朵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只是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她用玻璃杯接了一杯牛奶,又夹了一块烤面包,款款朝座位走去。
苏淮耐心地教柳芷溪使用刀叉,一向聪颖的柳芷溪动手能力却有些欠缺,苏淮演示了很久,她仍旧生疏而笨拙。身后忽然爆发一阵压低的笑声,柳芷溪回头一看,几个高大的男生正盯着她和苏淮暗暗发笑,在嘲笑她“土气”、“没见过世面”,柳芷溪的脸瞬间因为难堪而涨红。
“挖苦别人你们就有素质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音调不高却不容置疑,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是冷江,他随意地穿着耐克最新款的T恤衫和篮球鞋,眼神坚毅地瞪着那几个大男生,他们嚣张的气势顿时如同被浇灭的火焰。
保姆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等候,苏淮三人匆匆吃完早餐,便乘车赶往清莱。一路的街景飞驰而过,他们还来不及看清楚模样,就消失在了岁月深处。导游用磕磕绊绊的中文介绍泰国的风土人情,开着玩笑说林素锦和柳芷溪是“水晶晶”。
导游告诉他们,泰国有一个著名的风俗,叫做“养小鬼”,“小鬼”是用夭折的孩童尸体制作的,把他供奉在家里,每日须摆上红色的饮料和食品奉养他。“养小鬼”需要运气,侍奉得好主人便可平步青云、一帆风顺,若是供养得不周到,那便沦陷仕途受阻、千金散尽、家破人亡的下场。导游的兴致很高,一一列举了香港和台湾社会名流、政界大佬请“小鬼”的轶事,说得有板有眼、有理有据。
车里冷气开得很足,柳芷溪只觉得背后阵阵发麻,林素锦瞪大了眼睛认真聆听,好像在听数学老师讲解习题。苏淮轻轻揽了揽柳芷溪的肩膀,柳芷溪一颗扑通的心总算感受到了些阳间的温度,她的心一软,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人间的冷暖悲欢。
他们的清莱之旅,第一站是白庙。一下车,炙热的暑气扑面而来,林素锦赶紧带上古驰的新款墨镜。柳芷溪从背包里掏出遮阳伞,苏淮腼腆地一笑,拿出一个精致的眼镜盒,递给柳芷溪。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一副当下流行款式的眼镜,苏淮温柔的声调像一缕风,拂去了她眉间的躁动和不安。
“这是变色镜,专门按照你的近视度数和瞳距定制的的。有紫外线的时候,镜片颜色会自动变深,在房子里的时候它又会变回无色。”柳芷溪的心怦然一动,却涌上些难以说清的情愫,她戴上眼镜,热辣的阳光像被滤镜过滤了一样,不再强悍得让人无法直视。
一片银白色的建筑在明朗的日光下熠熠生辉,柳芷溪不得不惊叹它的圣洁和美丽,林素锦躲在一旁补了补妆容,然后拿着自拍杆摆出优雅的姿态。柳芷溪的双腿仿佛不能迈动,她的心被深深震撼,这是她十几年来,见过的最大场面的无与伦比,就像一颗干净的心灵,在污浊的尘世间悄然绽放,遗世独立、洁身自好。
柳芷溪的目光不断剪辑白庙的片段,用尽力将它深深刻入脑海中,她的心仿佛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弛然奔跑,一点儿也不觉得劳累,只是赞叹这美不胜收的景致。苏淮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耳语道:“很美吧。”
柳芷溪走近了些,白庙的长廊两旁,伸出无数只挣扎的银色手臂,她的心猛地被戳了一下,那些最苦痛不堪的记忆又席卷而来,击打耳膜的尖叫声、呼救声,为了求生狂舞的双手,声势浩大地袭来,无处可躲,无法逃避。
她回头拉紧了苏淮的手。苏淮握住了她光洁白皙的玉指,拉着她往前走,“这座桥就是奈何桥,经过了它,就不要再想起前尘往事了,勇敢地奔赴新生活吧。”柳芷溪感到,苏淮的手加紧了力度,像是害怕她临阵脱逃,抑或出尔反尔。
游历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三人在白庙的许愿树前汇合。导游告诉他们,在这里许愿特别灵验。三个人各花了一百泰铢,在游客中心买了许愿牌和签字笔,兴致勃勃地写下了愿望。苏淮个子高,将三张银质的牌子挂上了树,许愿牌在风中摇晃,发出悦耳的响声。
柳芷溪望着苏淮颀长的背影,感到一种安定的踏实。但是她的心里,又有隐隐的不屈服,她追求的或许不是安稳,而是如同飞蛾扑火般的热切和激烈。她就像沙漠里的一株胡杨,既渴望雨露的滋润,却又不愿离开自己生活的熟悉的大漠。
号称“黑庙”的博物馆里,柳芷溪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老虎和鹰的标本。勇猛的百兽之王和叱咤天穹的大禽,此时都服帖地躺在长长的桌子上,供游人观摩欣赏。柳芷溪的心里划过一股哀伤,这些活着时候耀武扬威的庞然大物,是否料到自己死后竟会处于这种境地?
她缓缓走出博物馆,坐在路边的马车旁,这是建筑师为了消弭“地狱”的阴森而特意建造的。望着草地上争妍斗艳的花朵,柳芷溪心里想着,或许卑微才是永恒的吧,就像这些默默无闻的小花,即使今年败了,可是只要春风一吹、经过甘露洗礼,就又会焕发生机,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嗨,又见面了。”柳芷溪身后传来有磁性的男低音,她回眸一笑,是冷江和他的那几个朋友。今天早上嘲讽她的那几个大男生,此刻都礼貌地微笑着,冷江和他们三个人并排站立着,像四棵挺拔的橡树。
他们的眼神里写满真挚,笑容干净,那三个男生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嫂子,今天早上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们真的没有坏心的。”柳芷溪有些懵了,她吞吞吐吐:“什么?嫂,嫂子?”冷江也一脸无奈,用力捶了那男生一下,呵斥道“瞎说什么”,脸上却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苏淮和林素锦走了过来,他们四人说要去别的地方逛逛,便和柳芷溪分别了。林素锦望着冷江的背影,愣了愣,若有所思。保姆车抵达了传说中宏伟壮丽的蓝庙,导游推荐了值得一尝的椰子冰激凌。苏淮流利地说:“Threeutibsp;crea,please”,卖冰激凌的商贩麻利地递给他们,三个人站在树荫下,一口口吃着香甜软糯的冰激凌,既解渴又消暑,各自思忖着自己的心事。
苏淮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他悄悄问柳芷溪,“在白庙时你许了什么愿?”柳芷溪轻描淡写地回答“你把牌子挂去树上时,没有看见吗?”苏淮怔怔地望着她,“我可没看,那是你的隐私嘛。”柳芷溪莞尔一笑,“既然是隐私,你现在还要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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