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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决云坐在警车后座,一旁的青年正粗糙地给他清洗伤口。

他脸上有一道偏深的伤痕,鼻青脸肿的,双手重伤,看着像个伤残人员。

何川舟看着直皱眉,劝道:“你先回去行不行?”

贺决云倔强道:“不行!”

看他的表情恨不得要喝其血,啖其肉才能泄愤。

何川舟说:“你跟上来也没什么用啊。”

贺决云:“我就看看!看看也不行?”

车辆一路疾驰,开车的警员靠着自己多年飙车的技术,火花带闪电地疯狂超车。

一般人扛不住这种疯狂赛车,贺决云的身形随着惯性左右摇摆,撞到身边的人,被迫忍受二次伤害。

何川舟见他坚决自虐,无奈放弃劝导。

几分钟后,车辆碾过一条凸起的减速带,整个腾空起来。轮胎刚刚落地,又是一个急刹。

贺决云被晃得头晕目眩,边上的人已经开始纷纷解安全带。

“到了,定位就在这里。”

李瞻元那辆车头被撞到凹陷的车停在路边,除此之外,还有范淮的座驾。地方绝对没错了。

一行人匆匆跑到门口,推了把铁门。

“这门锁了。还是个自动锁,挺新的,故意换上的吧。”

何川舟用脚踹了一下,未能撼动分毫。她摸了下鼻子,严峻道:“上家伙开锁!小刘小马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119和120到了吗?赶紧再催一下!野猴,爬顶上去看看情况!”

外面是兵荒马乱,而工厂内的三人还在对峙。

穹苍很平静,哪怕心脏正如擂鼓般跳动,大脑里却是静如止水。她看着李瞻元,冷冷说了句:“你没有退路了。”

“我的确没有退路了,不过我也不需要。”李瞻元在靠墙的一个铁桶上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歪着脖子反问道,“那你们有吗?”

穹苍鼻翼翕动,闻了闻,嗅到股轻微的烟火味。她趴下身,朝一楼看去,就见工厂深处,冉冉飘来一股白烟。

这疯子居然把厂子给点了!

穹苍深吸一口气,但坐起身来的时候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范淮小步移动,从侧面贴近,将三人的位置拉成了三角形的牵制状态。

李瞻元瞅了他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似乎并没有想抵抗的心情。

穹苍一手撑着护栏,讥笑道:“怎么,死到临头,想给自己找个陪葬了?你放心,你死后不会寂寞的,有很多人还在下面等着你。”

李瞻元顿了顿,认真地说:“我没有杀过人。”

一句话激怒了范淮,他猛然抬起眼,身上带着血腥的杀气,低沉道:“你说你没有杀过人?!”

“人都不是我杀的。”李瞻元摊开手,一脸无辜道,“我的手上干干净净。”

范淮死死握紧手中的刀,胸膛不住起伏,眼前已经浮现出他将刀锋扎进李瞻元喉咙的画面。

只要那么一刀刺下,就可以让这个伪善又恶毒的人永远地闭上嘴,就可以让那些枉死的人得到一些安慰。喧嚣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范淮需要用理智才能将这个不断翻腾的恶念压下。

穹苍冷笑着道:“你要是真的干净,今天为什么要把我们堵在这里呢?”

李瞻元仰着头,了无生趣地说:“因为这游戏我玩腻了。”

“玩儿?呵呵……”

穹苍一哂,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她脸上的血渍,配上她沉闷的笑声,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虚幻的张狂。那种张狂,加剧了她眼里的讽刺感。

穹苍说:“不是吧?你从出生起就有缺陷,丧失了男性最基础的生理特征,从此一生都在自卑里渡过。你有资格说,你是在玩儿?难道不是穷极一生地在遮掩自己的残疾吗?”

李瞻元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朝着穹苍刺去。

“你是在玩别人,还是在被别人玩?”穹苍越说越好笑,“变态、恋母、缺爱。喜欢的女人不喜欢你,重视你的母亲被你所伤害,你想超越的人一辈子都压在你的头顶。你卑鄙、卑劣、卑微,还要自欺欺人地装作一个人上人,不过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跳梁小丑而已。弄清楚了,不是你觉得玩腻了,而是你玩不下去了。”

提起薛女士,李瞻元难得有了点失态,他抽搐着唇角的肌肉,憎恨道:“是你逼死她的!”

“是你。”穹苍抬起下巴,一字一句地说,“所有的坏事都是你做的,薛女士的打击都是来源于你。你从不对自己的事情感到后悔,那就要你母亲去面对自己的良知。”

李瞻元脸色变幻不定,从愤怒、焦躁、冷眼、憎恨等种种情绪间闪过,几乎要喷出火来,最后想起了什么,定格在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上。

他问:“你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吗?”

穹苍的大脑仿佛被铁锤重重敲了一下,她目光幽深,平视着对方,沉声道:“你杀的,薛女士告诉我了。”

“不是,她是自杀的。”李瞻元笑得开怀,拖着长音,回忆似的目光乱瞥,在半空中挥舞着手臂,“我把她带到一个,没有人的高楼。她裤子上沾了奶粉,头发凌乱,特别狼狈。一看就是个疯子。”

穹苍口腔干涩,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咙里传来轻微的刺痛。

她知道,那天她踩着凳子去够奶粉的时候,因为没有拿稳,将奶粉罐子给摔下来了。

李瞻元痴痴发笑,笑了一阵,继续道:“她说,她要去找医生,求我放她出去。她很后悔,说自己不应该打你。看她那么可怜,我就给了她一个建议。我说,‘每天傍晚五点左右,会有一个管理员来大楼检查器械和锁门的情况,但是他不会上天台。你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自己被他发现。只要你的尸体被确认,警察一定会去你家里找你的孩子,到时候你女儿就能去看医生了。’。”

范淮错愕地看向穹苍,后者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面具,只是垂放在两侧的手臂暴露了她内心的动荡。

像沙漏一样,血液不停地从心脏流出,胸口的位置快要变得空荡荡。

“她真的很笨,她太笨了。哈哈哈――”李瞻元用手势做了个飞翔落地的动作,而后陷入癫狂的大笑。

“她为了救你,完全放弃了思考。这就是一个女人愚笨的结果。我一直看着她歇斯底里,从痛哭流涕,到苦苦哀求,最后彻底放弃,坐在天台边上发呆。在夕阳快要落下去,天空一片通红的时候,咻――”

祁可叙还记得自己是一个母亲的。把穹苍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

只是她已经不再热爱生命了,她最不重视的人就是自己。

李瞻元一直观察着穹苍的表情,没能从她脸上看见哀恸还觉得失望。

穹苍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所以她宁愿选择死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李瞻元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眼睛里散发着凶狠的光。

“你给她的是两个选择吧?怎么,她的宁死不屈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她可以为了一个瞎子陷入疯狂,却不肯给你一点好脸色。证明你在她心里有多么的恶心的存在。”穹苍耸动着肩膀,“也是,除了你妈,还有谁能爱你?所以你恋母。你真可笑。”

“所以,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李瞻元张开双手,吼道,“来啊!”

穹苍摇头,看向下方已经开始卷过来的火舌,说道:“为你这种人,不值得。”

“真的吗?”李瞻元转向范淮,低语怂恿道,“来啊,你不想杀了我吗?刀就在手里,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了。你不想找我报仇吗?”

空气里的温度开始上升,火焰顺着汽油迅速蔓延,浓烟飘上平台,带着浓郁的呛鼻的味道,让穹苍忍不住眼睛发酸。

开锁的警员捣鼓了半天,只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始终没能将锁打开。他被众人盯得冷汗直流,更加不能平静。

从高处的缝隙里探查情况的警员回报说,里面的三人已经打起来,催促他们加快动作。

贺决云看不下去,对了下时间,有限的耐心彻底告罄,叫道:“让他们把车开回来,两辆直接撞!后面已经着火了,李瞻元就是个变态,不能再等了!车撞坏了去街上征用,我全额报销!”

何川舟眼看这也不是办法,当机立断道:“听他的!撞!”

众人赶忙收拾了东西,从门口清开。

工厂内,李瞻元还在不遗余力地唆使范淮:“范淮,像个男人一点!你知道你妹妹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你想想自己在牢里的那十年。”

范淮浑身一颤,又被拉入那道最恐惧的深渊,他咬牙道:“闭嘴。”

李瞻元:“我一说有证据,那个女人就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范淮不能再听,嘶吼道:“我叫你闭嘴!”

“我手上干干净净,没杀过一个人,但是她不一样,她真的杀了他们。”李瞻元遗憾道,“我都做到都这样了,你还是那么没出息。”

他话音未落,范淮已经握着带寒光的刀冲了过去。

穹苍颤声叫道:“范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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