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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晃神的功夫,白猫就再次闭上了嘴,金色眼睛也垂了下去,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死气沉沉样子。

它被囚住了。

茭白的视线凝在它脖子的那圈红上面,如果把细铁丝拿下来,会怎样?

他垂在的手轻动。

舅舅家小区里有流浪猫,白的黄的,灰的黑的,只因为他喂过它们几次吃的,它们见到他就都会跟着他跑,他是喜欢猫的。撸一把,嘴角上扬,撸两把,嘴角开裂。

可这猫不是普通的猫,它代表戚以潦这个人。

茭白将抬起来一点的手塞回口袋里,彻底打消了去解那细铁丝的冲动念头。

解不了的,他都碰不到猫。

这猫头像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就试过了,不自觉地伸手去摸。当时那种毛茸茸的冷软触感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别管。

起码暂时别管。

茭白冷静地告诉自己。

“你这孩子真是会敷衍长辈。”

茭白听到头顶的叹息声,他抬抬眼皮,对上戚以潦映着模糊灯影的暗灰眼眸。那一瞬间,茭白有种被什么老怪物俯视的悚然。

等他定神探究时,只看见了那双眼眸里的自己。

这是晚上,灯再多,光再亮也比不了白天,他也没有脸贴脸的凑那么近,可他就是看见了自己,确切来说是种感觉。

好他妈诡异。

“嘴上说听到了,小差照开。”戚以潦并没有责怪,只是摇摇头,“像你这年纪还在读书,集中不了注意力,上课的时候怎么办?是不是要被老师打手心。”

茭白:“……”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戚以潦的唇边噙着笑:“走吧,带你逛逛。”

茭白说:“我肋骨疼。”其实药效还没过去,他撒这个谎纯碎是不想逛坟场。

这时候,如果是沈寄,铁定直接掐着茭白走,但戚以潦不会,他无奈地拍一下额头:“看我这记性,老沈说你背上断了三根肋骨,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戚以潦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冷血霸道,他体谅地说:“那你回去休息吧。下次等你过来了,再带你逛。”

茭白嘴上应声:“好啊。”

戚以潦的态度越和气,越有绅士风度,他越紧绷。

听说过温柔一刀吗?

“老沈也是胡来,你这样,应该卧床,少活动。”戚以潦走在茭白前面,隔得不远,就一步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傲慢,他边走边道,“后院的草太多了,在地上打着结,你脚下看着点。”

茭白本来走得好好,听见戚以潦这么一提醒,他反而被草藤绊到了。

明明茭白没发出呼喊,前面的人却像是脑后长了双眼睛,及时转身将他扶住。

戚以潦的体格线条流畅内敛,看起来不像是常年健身的那一类,但茭白感受到的力量一点也不比沈寄带给他的弱。

茭白站稳了,他还没挣脱,扶着他手臂的五指就以撤离。

戚以潦问道:“有没有事?”

茭白摇头:“谢谢戚董。”

戚以潦单手插兜,扶过茭白的那只手一直放在外面,他温声道:“生了病,就不要乱跑。”

茭白有种要被爸爸打屁|股的毛骨悚然错觉。

但显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一,这位不是他爸。

二,他也不会让人打他屁|股。

戚以潦的声音夹在树叶被风拨|动的哗哗声里:“就你目前的情况,要是摔一次,二次受伤,骨头有极大可能会插进肺部,那很危险。”

茭白心有余悸。

“命重要,还是好奇心重要?”戚以潦微弯腰看他,眼眸像深山一样沉邃,“嗯?”

茭白脱口而出:“当然是命重要。”

戚以潦低咳了声,嗓子更哑:“那还要乱跑吗?”

茭白摇头:“不了不了。”

戚以潦再次笑起来:“叔叔知道你是个能听懂道理的聪明孩子。”

茭白呵呵两声。

十四岁的年龄差,叔叔也还行。

沈寄那老东西比他大整整十八岁,就得是伯伯了。

戚以潦像是没察觉出茭白的反骨,径自穿过几棵瘦长树木。

落叶悉悉索索落下,成了这一方天地唯一的背景声,渗满了夜晚老林的寒瑟。

茭白看了眼白猫,没变化,他走在猫主人后面,状似随意地提起:“戚董,那边是个坟场吗?”

“是啊。”戚以潦的脚步不停。

茭白走快了一点点,离他近点:“坟场怎么会在住宅后面?”

“这是我们家的习俗。”戚以潦很有耐心地讲解,“死人,活人都住在一起。”

他用扶过茭白的那只手接过一片落叶,指尖抚摸了几下,捻碎:“死了的,守着活着的人。”

茭白后背发毛,这种守护大可不必。

开窗就是坟场。

到了清明节,纸钱哗啦哗啦地往屋里飘。

茭白进了门,鼻息里的树草泥腥就没了,只有四面八方的阴冷。

哪怕有一片灯火,都驱散不掉。

茭白转过身看戚以潦关后院的门,他的视线透过门还没关上的缝隙往坟场方向瞥:“人长期住在这种地方,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戚以潦只手关好门,回头:“嗯?”

茭白说没什么。

戚以潦走两三步,停住:“小……”

茭白抿着嘴,消瘦的下巴冲他一抬。你说,你往下说,我听听看。

戚以潦半晌才把后面的那个字吐出来:“小黄。”

茭白:“……”

百家姓会迟到,但不会缺席?澜意斋还叫老子小白,现在才过了多久,就成小黄了,明早是不是小绿小红?他浑身血液上涌,病白的脸染了层激动的绯红,耳边蓦然响起一声,“错了。”

戚以潦沉吟:“是小白。”

“小白啊。”戚以潦的声调很怪,像是从颤动的喉咙里溢出来的,他捋两下额发,弓了弓挺拔的背,“小白,对不对?”

茭白:哼。

“看来是了。”戚以潦笑着直起身,立在灯下,微挑的眼尾堆了点成熟的细纹,蓄着柔和光晕,这让他看起来有种让人想要去仰望的深度。

――那是淌过岁月之河,历练而来的魅力。

茭白多看了戚以潦几眼,他倒不是心花怒放不能自已,要跪在对方的休闲裤之下,而是……

怎么说呢,很诡异。

他竟然觉得对方很高兴。

叫对了老友一个小玩意的名字,有什么好高兴的?

茭白坚信,戚以潦就算是真的很愉悦,那也不会是因为叫对他的名字,是别的原因。

戚以潦很抱歉地说:“叔叔记性不好,这一点老沈可以作证。”

茭白又暗自查探了一会这位老董,心里不禁冒起狐疑,难道是他误会了,对方是真的记不住人名?

“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吗?”戚以潦往左侧长廊走。

茭白打哈欠:“我原来叫王初秋,后来离开沁心园就改了名字,改叫茭白了,草字头,底下一个交通的交,白色的白。”

“新的开始。”戚以潦理解地点头,“生活是需要仪式感。”

“老沈头一回带人来我这里。”

这一句跟上一句不搭边,十分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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