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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雾唇角微勾:“再往前开,有片空地。”

“好。”

停好车,李雾解开安全带:“你跟我一起去吗,还是在车里休息?”

岑矜困惑看他一眼:“我是你司机么。”

李雾哑然,解释:“这会天黑了,村里坟地跟城里墓园不一样。”

“我又没做过亏心事。”岑矜不由分说开门,昂首朝外走。

李雾笑了下,快步跟上,与她并排。

越往高处走,视野越开阔。月光似银纱,朦朦的,拂亮了田间作物的叶片与茎秆。脚底草蔓松软,无处遁形。

沿途,李雾突地停下,遥望着某处。

岑矜疑问:“你看什么呢?”

李雾回:“你来过的。我跟我爷爷以前的家,已经看不到了。”

岑矜挑眉:“那间小土房?”

“嗯。”

岑矜举目,循着他方向看去。这个地方在她记忆里是浅淡的,于光阴中悄然滑走,不足以铭刻。但当下提及,她不由翻出手机里那张旧照对比,果然痕迹全无,早被夷为田地。

岑矜百感交集,说不来是好是坏,该惋惜还是该庆幸,只道:“还好有张照片留念。”

李雾“嗯”了声,拔足向前:“我爷爷墓地就在后面那个树林。”

岑矜眺了眼黑压压的密林,枝杈乱糟糟的,如鬼手抓捞天空。

李雾面不改色往那走。岑矜则心一提,默默缩短二人间距。

途经田埂,逼近山林,脚下植被丛杂,触感还格外浮离,岑矜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月隐进云后,山野昏黑,墨一样渗透天地。

岑矜打开闪光灯:远超预想的画面在眼前显现,密密匝匝的树干下是随处可见的坟堆与墓碑,有的被家人收拾妥帖,笔直站立;有的东倒西歪、残缺不全,惊悚片氛围浓郁。

岑矜暗道一句“不是吧”,心卡到嗓子眼,难以正视,下意识问:“我们为什么要晚上过来?”

李雾侧头看她:“我也不知道。你吃饭时说耽误我时间了,怕我怠慢爷爷,一定要今天来。”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李雾,”岑矜边小心避着,边催促:“你也把闪光灯打开。”

听起来刻不容缓,摆明是在怕。李雾偷扬了唇,“哦”一声,也打开手机照明。

周遭更亮了。

可视范围扩大,也更可怕了。

还不如不开。岑矜心力交瘁。

迎面横着根树枝,李雾驻足,挑高。

女人先走,等她通过,他才抬步。

岑矜倏地细声惊叫:“李雾你人呢!”

李雾被吓一跳:“……我在你后面啊。”

“不要走我后面!”她恼羞成怒贴回来。

两人手臂就此靠拢,不时磨蹭着,李雾心痒起来,脑袋也热烘烘的。

突地,岑矜脚畔一阵草木窜动,O迅疾。

她一下弹开,惨叫“什么东西啊!”,慌不择路,急急抱住旁边人胳膊。

李雾一僵,好似被锁身,再难动弹。他手臂被死死搂着,紧密无隙,女人身体的温热从薄薄衣料渗进来,烫人神思。

他耳廓通红,喉结上下滚了滚,佯作镇定拿高手机一照,安抚:“别怕,应该是黄鼠狼。”

少年嗓音无法自抑地微颤着,好在岑矜早被吓去半条命,根本无暇在意其他。

岑矜仍提心吊胆:“会不会是蛇?”

“蛇没这么大动静。”

她背脊已湿,周身寒颤,再也不敢撒手,这种时候还不忘端架子下令:“靠着我!不准离我超过十厘米。”

李雾抿了下唇,他哪儿敢。

不到百米的狭道,草石磕绊,诡谲曲折,似走了一个纪元。

他们心跳飞快。

一个是吓的,一个是美的。

终于到达李雾爷爷的墓地,岑矜松开李雾,虚脱般喘气,终于有心情去看李雾爷爷的墓地。

她未拿手机直照,只于侧面借光。

李雾爷爷算是这片墓园中很体面的一位了,浇盖了平整水泥,碑身纵刻着隶书体的老人姓名。

“故

李明河

之墓”

左侧有小字:

“公二零一九年立”

“孙李雾”

李雾将手机放到一旁,倾身拂去碑上尘泥,又将一些落叶捡走。

可能是祖孙俩名字都透着股宁和感,岑矜心跳微缓:“你爷爷名字也很好听。”

李雾将果盘摆好,怕突然的动作吓到她,提醒:“我要磕头了。”

岑矜以为他不愿让自己看见:“需要我背过去吗?”

“不用。”李雾收眼,屈膝跪地,安静地叩首。

少年低身伏拜,背部宽实,似遒劲无声的树根,匍匐进大地。一下,两下,三下,不徐不疾,月在这一刻浮出,霜一般漫过山林,岑矜目不转睛俯视着他,心如涤荡,唯剩偌大的撼动。这一刻,山野不再可怖。

待他起身,岑矜才回过神:“好了?”

李雾:“嗯。”

岑矜说:“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李雾拿起手机:“走吧。”

岑矜心神一动:“等会,我跟你爷爷说两句话。”“嗯?”

岑矜想了下,面朝墓碑双手合十:“您孙子现在衣食无忧,成绩也非常优秀,您尽管宽心。”李雾微微笑起来。

“走了。”岑矜拍一下他胳膊,先行。

“好。”李雾追到她身边,不敢再让她独自一人。

岑矜似乎不再那么害怕了,神态自若,还有心闲聊:“那次我在车里等你,你就一个人来的?”

李雾:“嗯。”

“你怎么不怕。”

“我经常走夜路。”

“可也不是通往坟地的路啊。”

“可能因为爷爷在吧。”

“也是……”

……

走出山林,两人关了手机灯光,又往回走。

一边是树,桂香四溢,一边是田,十里清寂。长天似酣,他们如行月宫中。

岑矜仰脸看那些密集澄黄的小花:“你们这边的桂花树,好像比宜市的高。”

李雾也跟着看:“因为没人管吧。”

“我觉得是品种不同,但都很好闻。”岑矜走过,一个起跳,试着够了下,花枝晃荡,还差点距离,她不禁叹气。

李雾驻足,扬臂折下同一枝,递给她。

岑矜不接,还没好气瞪他:“让你乱摘了?”

李雾闷道:“我以为你想要。”

“不是自己摘到的我就不想要了。”岑矜似赌气,双手揣回开衫口袋,目不斜视往前。

李雾懊恼地收回手,带着那枝桂花垂下,一声不响地走。

岑矜瞟他,笑一下,摊手,手指曲几下:“给我。”

李雾眼亮,又把桂枝交出去。

岑矜抽走,闻了下,横回他胸前,拦截他去路:“借花献佛,颁发给今天保护了姐姐的弟弟。”

李雾笑开来,乖乖接走:“谢谢。”

“这就是你的获奖感言?真够敷衍的。”

“……”

女人继续走;

少年继续跟。

只要她需要,任何时刻他都会挺身而出,甘之如饴。六三你好三三一二三一四一你好三三一二三二五三你好三三一二三一五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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