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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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玫一脸麻木地说:“我全部都知道了。”
万祺:“啊?你知道什么?”
天彻底黑了。
他们在往村子里走。
在他们身后,穿白袍子、坦露着胸口的疯子,依然高高地坐在架子上。
那张瘦得凹下去的脸,笑嘻嘻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突然之间,他僵住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蓝,他的嘴角诡异地上升——
疯子张开双臂,像一只雌/伏的白鸟,奋力地向下跳。
他跌落进雪地里。
冰冷的雪浸没了他的口鼻,吞噬他的声音。
他沉默地陨落。
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他们迎风而走,冷得纷纷拢紧了衣襟。
拿玫说话时,不断哈出了白气;她的脸仿佛也在笼罩在一团白雾里,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绢代和婆婆的关系。”她说。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转过头。
拿玫:“婆婆是村子里的巫女,后继无人,我和绢代都是她领养的孤儿。”
“所以你们是好姐妹啊?”万祺气鼓鼓地说,“我居然不是你唯一的闺蜜!!”
路显扬:“……第一次听说有人对游戏剧情吃醋的。”
万祺:“呃,对哦,好像这些都是假的。”
拿玫安慰地拍了拍她:“没有了,我们从小就关系不好。绢代比较阴沉,喜欢躲在房间里。而我比较活泼可爱,奶奶更爱我。”
路显扬:“……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自夸的。”
拿玫:“嘻嘻,那你还要不要听了。”
路显扬:“听听听。”
他们经过了村口的枯树。
残雪簌簌地落下来,枝头间藏着一轮弯月。
拿玫:“大概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绢代不小心掉进了冰湖里。她的腿受伤了,从此都站不起来。她变得更加阴沉,还经常躲在角落里偷窥我。”
万祺:“呃,听起来有点吓人。”
拿玫幽幽地说:“还有更吓人的。”
“——还记得照片上那个男孩吗。我们一起长大,他叫英夫,一直暗恋绢代。结果有一天,他就把我也推进了冰湖里。”
万祺:“??”
路显扬:“??这也太狗血了吧?!”
拿玫幽幽道:“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游戏有病,不知道设计师是不是看过《小时代》呢。”
路显扬:“然后呢?”
“然后……”拿玫卡了一下,“我没事,我就匆匆离开村子去上大学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回村。这就是‘我’的全部记忆。”
路显扬嘴角抽搐:“你命也太大了吧,掉进冰湖里都没有事的。”
拿玫:“嘻嘻。”
她当然撒谎了。
第一次被推进冰湖的时候,那个“拿玫”就死了。
重新活过来的她躲过了这一切,连夜离开这个村子去上大学。
蒋睫很敏锐地加入了话题:“但‘你’去上大学了,所以这个故事里最关键的一部分,反而是缺失的。”
路显扬:“也就是,在你走后,绢代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绢代肯定是个坏女人!!!”万祺气愤道,“卧槽,她的心愿不会是什么很变态的事情吧??”
众人面面相觑。
蒋睫试图安慰她:“呃,游戏不会有那么重口味的目标吧。”
“不,这个游戏一向很重口味。”拿玫麻木地说,“我带你们去她的房间找找线索。”
他们回到婆婆的院子里。
几个老人提着红灯笼在门口等她。
摇曳的灯影照在这些苍老的脸上,其中一个老人颤声道:“生死有命,玫玫,你不要太难过了。”
拿玫看了一眼内院。
空空荡荡,既没有方才被烧尽的灰,也不见奶奶的尸体。
“奶奶呢?”拿玫问。
老人:“我们把她抬到后山上了。”
拿玫:“哦。”
万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困惑地问:“呃,那你的婚还能结吗?你是不是得守孝三年啥的?”
拿玫:“……”
美女头大。
阴谋!这绝对是游戏想要拆散他们父女的阴谋!!
“不行。”拿玫断然道,“我们喜事丧事一起办了!说好要坟头蹦迪的!”
万祺:“……厉害了。”
老人却缓缓道:“自然是明天。天定的日子,任何事都不能更改。”
他沉沉地看了拿玫一眼。
浑浊的目光里似乎有无限深意。
但拿玫置若罔闻。
她只是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嘻嘻,那就好。”
出于礼节,这群人里唯一的男生路显扬,将老人送到了门口。剩下的人等他回来,就继续往里面走。
路显扬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仿佛知道了什么。他眉头紧锁,几乎欲言又止,想要对拿玫说些什么,但是却又忍住了。
而拿玫则在认真地做导游。
奶奶的家比预想中要大很多,这是一个幽深的、迷宫般的庭院,枯藤林立,被大雪覆盖。
记忆驱使着她继续向前。
终于,她在院子深处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合掌屋。茅草檐被吹得猎猎作响,人字形的屋檐上盖满了雪。
但门上却画满了鲜红的符咒。
如同万祺手上的曼珠沙华一般,鲜艳而肆虐。
拿玫:“这就是绢代的房间。”
万祺:“呃,还真的是够自闭的。”
玩家们惊疑不定地站在门口。
冷风卷着残雪,不断往他们的皮肤里钻。
路显扬犹豫地走上前,要去开门。
结果被拿玫一脚踢开。
路显扬:“?”
拿玫:“你找死?这种时候当然要看我的了。”
说着她就站上前,将窗户纸戳破了一个小洞。
然后凑过去看。
五秒钟之后,拿玫回来了。她十分深沉地说:“我知道绢代的心愿是什么了。”
路显扬迫不及待地问:“你看到了什么?绢代的心愿是什么?”
拿玫微微偏头:“你自己去看啊。”
路显扬:“?看就看。”
他将眼睛凑近那小孔。
他看到了一个乱糟糟的、狭小的杂物间。房间里光线昏暗,东西堆成了山,什么都看不清,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透过薄薄的纸窗,熏得他头晕。
他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咚咚”的细小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敲了敲他的镜片。
他听到了玻璃碎裂开的声音。
他浑身僵硬了。
镜片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而裂痕的中心——
一只鲜红的指甲。
一张倒立的脸在凝视着自己。
那张惨白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之间。
他的视线里只剩一片血红。
对面的人也将鲜红的瞳孔贴近了这道细缝。
“啊!!”
路显扬吓得大叫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拿玫小声对万祺吐槽道:“我真的没想到,这种老梗,他居然还能中招。”
万祺傻乎乎地问:“什么老梗?”
拿玫:“你去试试?”
万祺:“???”尔康手。
路显扬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纸窗上的那道小缝。
“都、都是倒着的……”他说。
他突然意识到:他所看到的一切之所以如此难懂,是因为,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倒着的。
下一秒钟。
“砰!!!”
一个巨大的轮椅掉在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路显扬正打算再次凑上去,却被狠狠一脚踢开。
路显扬头也不回,非常生气地说:“拿玫你又……”
然后他回过头。
发现踢他的人是万祺。
路显扬:“???所以我在这个团队的地位又降低了吗?!”
万祺高傲地甩了甩头发:“地位是什么,你从来就没有过。”
她站在门前,抬起袖子,露出与门上如出一辙的花纹,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这符咒是这么用的。”
两者相触。
万祺产生了一种过电般的错觉。
她惊讶地看着她手臂上的符咒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盛放的彼岸之花,一路蔓延到了那座黑沉沉的门。
“吱——”
门轻轻开了一道缝。
露出黑暗的内在。
众人缓缓走进去。
万祺:“这、这住宿环境也是够差的……”
路显扬:“不,是有很多年没人住过了。”
他的手指随便擦上一只黑木桌。
一层层厚厚的灰。
“这和我刚才看到的完全不同。”他沉声道。
方才他看到的是一个颠倒过来的、镜像一般的房间。
但这里却很正常。
窗户上粘满了红色的胶布。
但还是有乱七八糟的月光照进来,将他们的脸分割成一块一块,又泛着诡异的红色。
他们继续往前走。
“啪。”
拿玫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拿玫低下头。
脚下是一面被砸得破碎的镜子。
但她依然从镜子的碎片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扭曲。背影。光线昏暗。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身后。
漆黑的瞳孔,眼眶却鲜红欲滴。
“啪!”
站在她身后的路显扬,狠狠地照着镜子一脚踩下去。
那张脸消失了。光滑的镜面也裂开了。
玩家们却觉得天旋地转——
他们从一个世界掉落到另一个世界。失重与颠倒的错觉充斥在他们的感官里。
众人再次站在房间里。
但这里显然比刚才要乱得多,如同一个灰沉沉的杂物间。
房间深处,一个破旧的轮椅掉落在地上。
它显然已经被摔烂了。
四脚朝天,扶手和椅背却被砸得残缺。鲜红的窗帘不断扫落在滑轮上。
昏暗的天光里,那画面令他们浑身发冷。
路显扬怔怔地说:“我们回来了。这才是我刚才看到的房间。”
他下意识地要走上前——
却听到了某种细微而不和谐的声音。
他停留在原地。
轮椅上的滑轮在转动。
起初那声音极其细小,后来却变得像蜂鸣一般刺耳。
滑轮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像有一只手在疯狂地拨动着它。
像是这轮椅活了过来,想要站起来。
万祺僵硬地站在原地。她下意识地想要故技重施,从指缝里往外看,看清楚那里有谁。
拿玫却拦住了她。
万祺:“那、那边肯定有……”
拿玫:“是的,但我们就是不看她,让她自己尴尬。”
万祺:“呃,哦。”
路显扬:“……也是个办法。”
他突然又看向拿玫:“你刚才说你知道绢代的愿望是什么了?”
“没错。”拿玫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路显扬精神一振。众人也立刻转过头去,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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