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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真是太可怕了。”宁三娘搓了搓手臂,一脸后悔的说,“早知道就不问了,听了这些今晚我还怎么睡得着。”
卓文静撇撇嘴:“我还经常见呢。”
宁三娘白她一眼:“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能跟你比吗?”
中秋之夜,两个姑娘难得都有空闲,便一起到街上游玩,互相讲述这段日子的经历,没有案子的时候卓文静每天的生活基本都是重复的,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把鲁屠夫剥皮案讲给宁三娘听。
宁三娘一直知道卓文静的生活肯定不能和一般的女孩子比,却没想到会惊心动魄到这等地步,尤其是在鲁家地窖被管家偷袭的那一段,明明卓文静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宁三娘还是为那时候的她担心的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帮你指路的人到底是谁?”
“查不到。”卓文静摇头,“托唐非问了胡老板,飞贼大盗啊都没这一号人物,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宁三娘有些出神:“要不是他帮忙你也找不到地窖,应该不是坏人吧?”
“谁知道呢。”卓文静摇摇头,“要看他是怎么知道地窖的位置,什么时候知道的,那天我潜入鲁家也是心血来潮,要是我没去的话难道他还会特意跑到官府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吗?他帮忙是顺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说这些了,你看那边有卖灯笼的,走走走,过去买一只。”
宁三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忍俊不禁:“那都是小孩子玩的……哎哎哎,别拉我呀!”
卓文静拉着宁三娘奋力的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河的那边传来余音悠长的铜锣声响,有人欢呼道:“来了来了!是随园食府的船!”
人们呼啦啦的往河边挤,卓文静和宁三娘的手一点一点的分开,很快被人0流冲散。
卓文静几乎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到了路边,视线中人头攒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哪里还有宁三娘的影子。
“开始了!”
随着这声大喊,一阵鼓乐声在空气中缓慢的荡开,盖过了嘈杂的人声,卓文静不由的顺着人们的视线往河面望去。
在宽阔的河面上,停着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大船上承载着一座四五层高的船楼,船楼的每一层都有舞女踏着鼓点起舞,舞姿热烈奔放,柔美与力量并蓄,令观者闻者体内的血液也随着舞姿越发的热烈、乐声鼓声越发的密集紧凑而沸腾起来。
一曲终了,屋顶上出现两名赤着上身的精壮大汉,抬着一面巨大的铜锣,用力敲响。
铜锣的声音顺着河面一圈一圈的震荡开来,岸上看热闹的人群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盯着大船看,就好像接下来有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高高的楼顶上,一个女子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每一个的视线中,高空中秋风猎猎,彩练狂舞,在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中,这遗世独立的女子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一般。
这只是错觉。
下一刻,舞起。
曾经卓文静以为文字描述的那种来自九天之上,要么就是倾城倾国名动天下的舞姿是不存在的,就算有,也是经过文人过分的渲染被夸大了说法,至少她见过的那些被人捧上神坛的绝世之舞赏心悦目是真的,也没到“惊艳”的地步,事实上活了这么大她压根不知道“惊艳”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一刻卓文静承认有那样想法的自己真是太浅薄了!怎么能因为自己没见过就断言它不存在呢?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肢体动作可以美到这种惊心动魄的地步,可以让人为之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宁愿永远沉醉在她的舞姿中不要醒来。
卓文静想到宁三娘说过的一句话:
这姑娘有点邪性。
当时她怎么回答来着?男女通杀的极品大美人。
不不不,这绝对是女神中的女神,全天下都到拜倒在她舞姿下的玛丽苏大神。
卓文静看完阿依慕的舞,站在原地回味半晌,看着眼前由凝滞重新开始流动的人群,猛地想起来还没找到宁三娘呢。她个子高,在人群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不过这样正好也方便她找人。眼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仍然没有看到宁三娘的身影,卓文静想到两人分开之前是要准备买灯来着,于是掉头往之前的那个灯笼摊位走去。
隔着人群她一眼锁定了宁三娘,实在是那一片太空旷了,而被刻意清出来的空间除了宁三娘和她身边一个高个子的少年之外,都是衣着华丽金钗环佩富贵逼人的女子。
那群衣着光鲜的女子当中,以被簇拥在正中央的女子最为贵气,她脸上带着傲慢和矜持的神色,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少年露出隐忍愤怒的神色,而宁三娘俏丽的面容满是惊愕和不可置信,之后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厉色对那女子大声说了几句话。
人声嘈杂,卓文静只听到一句“你会遭报应的”。
那女子骤然变色,旁边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扬手便朝宁三娘脸上扇,那少年把宁三娘拉开,让女人的手落了空。
奇怪的是周围一圈围观百姓的表情也都满是愤怒不满。
卓文静:“……”
发生什么了?
宁三娘也是倒霉,这事说到底真怨不得她。
和卓文静分开后她被人群带着到了河岸边,等看了阿依慕惊世一舞,拥堵的人群缓缓开始流动,她便想着和卓文静汇合。
街上人多,有些摩擦是难免的,宁三娘身上也没带贵重物品,荷包里只有零散的几文钱,被挤到碰到了也不在意,直到一双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宁三娘大怒转身,扬手便在那盯着她脸的少年脸上打了一耳光,凶悍的骂道:“老娘的便宜都敢占,揍的你奶奶都不认得!”
少年左手摸着脸,右手抓着一个同样目瞪口呆的猥琐男人,神色惊愕中透着一丝委屈,看着疲惫又隐隐泛红的眼睛给人一种要哭出来的错觉。
宁三娘愣了一下,连忙道:“抱歉抱歉,实在对不住。”真真是满心愧疚和尴尬,一转头看到那面容猥琐的男人好像在窃笑,怒从心起,想到卓文静教她的“别用巴掌手多疼啊用拳头骨头硬打人疼对对对就这样”,一拳打在猥琐男鼻子上,又狠狠踹他一脚,火冒三丈的骂道,“害的姑奶奶打错人,你怎么不去死!!”
众人见状纷纷绕路,个个对这姑娘揍人的狠劲儿心有余悸。
宁三娘回头看着那少年捂着半边脸憔悴模样心里不落忍,一个劲儿的柔声道歉,脸上都是内疚:“都是我不好,你看你好心帮我,还挨了我一巴掌。”
少年缓过劲儿来,放下手,阑珊的灯火中他左边脸上的巴掌印看的很清楚:“不碍事,不疼的。”他语气沉稳,松开捂着鼻子表情惨不忍睹的猥琐男,冷声道,“滚吧!”
宁三娘心里感动,觉得这少年人挺好的,巴掌印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不疼,这么说只能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内疚,她真心实意的道谢:“谢谢你啊。”她脸上扬起笑容,语气轻快的说道,“中秋佳节,月圆人圆事事圆满,祝你阖家欢乐,身体安康。”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容:“多谢姑娘,也祝你身体安康……”他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道,“阖家欢乐。”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没入了人群当中。
宁三娘心中忐忑不安,她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说了祝福的话他看上去反而更加难受了?啊,对了!宁三娘忽然想到少年的眼睛,眼睛泛红并不是想哭,像是休息不好熬夜熬的,纵然是夜间也能感觉到他脸色很不好,像是常年被病痛困扰的模样。
那她祝人家身体安康岂不是戳到人家痛处了?
宁三娘懊恼不已,但少年已经离开了,她也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想道歉也办不到。
她情绪有些低落,没有继续游玩的兴致,想到卓文静本来要拉着她去的地方,便打算过去碰碰运气,到了地方还特意买了一盏小兔子模样的花灯打算等卓文静来了送给她。当她无聊的站在一排排小动物花灯旁边等卓文静的时候,人群被一队黑甲侍卫分开一条路,环佩叮咚作响,一群光鲜艳丽的贵族女子言笑晏晏旁若无人在被清空的道路缓缓前行。
“姨母,您瞧这边的花灯,还有小兔子,真可爱。”一个十四五岁,模样娇俏的少女指着宁三娘手里的花灯,歪着脑袋一脸天真烂漫的表情,眼神里是不加遮掩的势在必得,“我就是属兔子的呀,让她送给我吧姨母。”
宁三娘有点紧张的看着她们,心里拼命喊不要不要不要,我身上没钱啦不要和我抢花灯。
然而被少女唤作“姨母”的女子往宁三娘这边瞧了过来,头上步摇晃动,面上带着上等人对下等人特有的矜贵和乞怜神色,充满了不可言说的优越感,她面带微笑,只是下巴朝宁三娘点了点,便有黑甲侍卫分开人群把宁三娘包围起来,隔出一片真空地带。
宁三娘咽了口唾沫,心说这真是祸从天降了,犹豫了一下,把小兔子花灯举上前,轻声道:“小姐喜欢,便送给小姐好了。”
谁知那少女骤然变了脸色,胸口剧烈起伏:“你是什么东西,敢把不要的东西丢给本小姐。”她转头看向姨母,噘着嘴满脸委屈的说道,“姨母,碧瑶可怜啊,谁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而其她环绕着“姨母”的众女只是笑而不语,看向宁三娘的目光有事不关己的漠然,有没放在眼里的轻视,就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似的。
宁三娘捏紧灯杆,指节泛白,心中不忿,又碍着对方的身份不敢和她们起争执,只能低头忍耐着。
“别闹了,碧瑶。”英王妃轻轻笑着,“一介贱民罢了,也值得你动气,堂堂侯府小姐,让人笑话。”
沈碧瑶可爱的嘟着嘴巴哼了一声:“有姨母在,谁敢笑话本小姐。”她不依的轻轻摇了摇英王妃的手臂,“碧瑶就是讨厌她嘛,姨母,你给我出气啦。”
英王妃一脸无奈:“你这孩子,姨母要是不依你,你岂不是要吵的本王妃一个晚上都不得安宁?”众女闻言很给面子的掩口低笑,沈碧瑶大喜,知道英王妃这是准许她胡闹的意思,歪着头打量宁三娘,“怎么罚她呢……哎呀,想起来啦!”她拍手笑道,“姨母想不想看‘出水芙蓉’呀?”
“这时节哪里有什么芙蓉。”英王妃纵容的看着沈碧瑶,眼睛里露出一点兴味,“你这小妮子又想到什么歪点子了?”
沈碧瑶指着宁三娘笑道:“让她跳河呀,等她从水里钻出来不就是‘出水芙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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