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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燎手上力如千钧,把姜云死死困在原地。她倔强地扬着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不可能。”
她的外祖怎么可能会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与她对视的明燎,竟觉得她有些可怜。姜云的心性、容貌皆数上乘,她卓然立于风云之巅,将同代女子甩在身后。
即使挑剔如太子殿下,也不得不承认,姜云的胆魄和手腕实在不凡。莫说各家的闺秀,就是同辈男儿里,也未必能数出几个人,有姜云一般的襟怀。
但是,这样的人偏偏选不了自己的路。
他眉眼含笑,气氛陡转:“你当真以为,姜励把你送进东宫,只是一个偶然?”
姜云的惊与怒猝然崩散,明燎话音未落,她就领悟到其中深意。在三五息的沉静之后,姜云把头转向一边:“外祖,也修佛法。”
她不信。纵然姜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也像极了正无措、失意的人,但明燎没有找到最该有的模样。
遭至亲之人隐瞒,算计,甚至背叛,姜云的反应,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避开他的目光——而这不代表她在逃避。
明燎已经发现,姜云固然性情坚定,但在他面前,却表现得如同阅历尚浅的小姑娘一般。她不曾迷失,也不曾出错,但正是因此,明燎才更加在意她情不自禁流露的娇怯。
在他的记忆里,他与姜云并无交集。
明燎强硬地扳直姜云的脸,逼她与他对视:“岂止,徐太傅何事不精。你应当记得,他早年与护国寺诸僧的一番激辩,被国子监引为经典,以此事连考三年。”
姜云的确记得。彼时她只有六岁,尚不曾学过佛法,但此事乃传扬一时的佳话,不止高僧名士奉为美谈,连酒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时不时与闲客们讲上几遍。
国子监不授禅经,但也以此事为题,令学生们吟诗作传。一众才子各书其道,以不同的视角将之记载。
他们的辩论之地,甚至被当作雅苑。许多文人墨客纷纷造访,分明不曾亲眼目睹,却偏要乘着兴留下诗篇。
姜云不止记得当年的盛景,还记得此事的收梢,与明燎也有关。
徐太傅为明燎授课时,半闲谈半考校地提过此事,而明燎的回答耐人寻味。
“倘天下学子皆为太傅记文作诗,则天下学子皆因太傅扬名后世。”
明燎是赞老师大才,更是嘲讽那强行堆砌的诗兴。或许他们走到终年,一生成就也不过是,为徐太傅的美名,添了块平平无奇的砖。
徐太傅必将青史留名,而这些人,最终将成为“当世共敬仰”的一份子。
正是在明燎此言之后,这一阵奇特的逸兴雅风,才渐渐平息,又渐渐消弭。
如今少有人再谈此事,但姜云熟悉内情,想起来一个外人不知的细节。
她的外祖也曾是掷果盈车的人。大族子弟,名盛一时。姜云曾听一些长辈提过,说徐太傅年轻时,性子傲得像西域进贡的孔雀。
这些事对姜云而言太过遥远,莫说她,她的母亲也没见过。但老太傅偶尔会表露出当年的影子,比如,他自作主张地和护国寺的主持打了个赌。
“大师胜了,我为大师重修佛塔,我胜了,大师也应我一件事?”
“佛法由心,施主不该以此为局。”
“大师胜我,自可当我不曾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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