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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汐紧抱一罐梨雨,匆匆赶回三清殿去找晴儿。
半途,就发现她正在过道处与一道童争执不休,口口声声说他这蓬仙观不干净,专门拐带良人,非要道童将她家公子还来,引周围众多香客围观议论。
顾云汐往人群里钻时,晴儿那边已经横飞一脚,将小道童踢翻在地。
“你、你怎么打人啊你”
小道士气愤且委屈,可不会武功,只好坐在地上干掉泪。
晴儿不依不饶,正要上前,突被人扯住手臂。
转头看,正是顾云汐。
“公子!你、你如何才回!”
晴儿立时转怒为喜,同时又有十足的担忧。反手拉住她,见她另一手臂揣着个瓦罐子。
“晴儿,梨雨到手了,别在此处惹祸!”
顾云汐压低声音对她讲完,又向道童赔了几句好话,便带着晴儿小跑着离了蓬仙观。
有了梨雨,可谓万事俱备,顾云汐多日来沉甸甸的心,总算能够轻松不少。
主仆两个回到冷府,听闻小太监说督主晌午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因是顾云汐中午没回来,阖府上下竟没人知道她的行踪。督主为此恼火,向下人发了一通脾气,午膳并没用多少。
趁督主在睡午觉,顾云汐就用诓来的梨雨结合其他配料,再次试做了回“蛟珠梨”。
果然,这次蒸的酪子,口感确是与裴如是所撰之“蛟珠梨”,一般无二。
成功了!
顾云汐与晴儿两人兴奋不已,抱在一处激动半晌,接着分食了那盏酪子。
余下的梨雨不到半罐,将够做出一盏蛟珠梨来。顾云汐决定明日一早现做出来纳入食盒,直接带去万花楼,交予傅丹青。
又将樱桃洗净二两,剜去籽,半个果凤梨滚刀切块、置于冰糖水里浸着。
少时,听得下人说督主已经起身了,顾云汐立马端起新烹的茶水,连同一盘糖渍双果,赶到他房里伺候。
督主正由康海与一小太监架着在地上慢慢走,顾云汐见了,急忙喊“停”。
“你这一上午撇下我不管,跑哪儿玩去了?”
冷青堂斜挑她一眼,还在怄气。
常言道:老夫少妻,这小丫头最近行动诡秘得很,是要看牢些才对!
“嘿嘿……”
顾云汐讨好的笑,用牙签挑了枚红艳艳的樱桃,塞到督主嘴里,谄谄道:
“久未上街,今儿个又逢十五大集,故而贪玩忘了时辰。”
“看我晚点儿如何罚你。”
冷青堂目光灼灼打过来,掺有明显的挑逗与提示意味,当即羞红了顾云汐的脸。她含羞咬了下唇,有些无所适从。
冷青堂吩咐两个小太监将他送回床上,随后风急火燎,将他们往屋外撵。
顾云汐坐到床边,拿帕子为督主擦去满头大汗,心疼的埋怨:
“您着急下床做什么。江太医不是说了,还要等个十来天。伤口好不容易结了厚痂,别再给扯破了。”
冷青堂柔柔的笑,微湿的暖热大手拉了她一只小手,深深看着她说:
“我想快些像从前那样,再抱住你。”
顾云汐神色微怔,雪样晶莹的脸颊红霞才褪,又染上两片桃色。
她甚是感动,举目向督主看,正迎上他脉脉情真的眸光。
他那幽黑而深邃的清眸,璀璨如曜,静若永夜,广似星河,于潺潺流淌之时隐溢着淡淡的忧伤,神秘且具诱惑力。
虽总不知那丝无以名状的忧伤究竟源自何处,可顾云汐每时对上那幅漆黑如魅的眼眸时,都会被它的无限魔力牢牢吸引。
前几日线人带来消息,东宫钱皇后凤驾至勤明殿,面圣足两时辰才离去。
对于龙凤所议之事冷青堂心知肚明。一番死谏,无非就是为的东厂。
那个时刻,就快到了。
未来,他与顾云汐之感情,更会面临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
这些,此时此刻,冷青堂无法与他心爱的丫头讲明。
“云汐,我爱你。”
冷青堂匐在床头,努力撑着头,以炽热的眸光牢牢锁定五官娇美倩丽的小姑娘,再次深情无限的对她倾诉。
他想要向她表达,自己的心中有她、只有她!任前途崎岖险恶,都不能改变他对她之心意。
冷青堂自始至终都清楚,他绝不能没有东厂,可他,更不想失了她
顾云汐眉梢蹙起,明滟的眸光在瞬时的无声无息里,变得索然幽黯。
眼睫微垂,她不想眼中的积蓄的水光,被督主轻易发现。
“大海捞针,费心费力!轻者劳燕分飞,重则一人殒身,死于非命”
玉玄矶的警告之声像极了阴魂不散之鬼魂如影随形,清音凛冽,在顾云汐耳畔鼓荡不停,令她更加心乱如麻。
她从不信鬼神之说,可那不祥的卦批,让人每每想来,内心总归不太舒服。
“丫头,你怎么了?”
冷青堂察觉到此刻的她脸色不正,怕是近日为府中诸事操劳,已然心力交瘁,便握着她泛凉的小手问,目光琚满关切与暖意。
“没什么……”
顾云汐急忙挤出笑脸,又向督主口中送了两块腌得甜丝丝的凤梨,就势撒娇,身子扑到他怀里,瞬间酸声:
“云汐此生以将身心寄于督主,只想此生岁月安好,再无蹉跎。”
冷青堂阖目,单臂紧搂她,坚实且有力。
岁月安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岂非不是他之夙愿。然前路茫茫未可知,蹉跎常伴,未完之事仍要继续。
他之所求,唯一番峥嵘过后,彼此二人,初心不变
两人相拥,各安心事、各自沉默。
屋外霭色苍茫、暮风习习。腊梅的空枝于烟波浩荡中飞舞。那摇摆的黑色剪影落于窗扇一侧,瑟瑟孤独。
“晴儿,你见到督主送我的红绳没?!”
晚间,顾云汐刚待脱衣沐浴,就发现缠在右腕上的红绳不见了踪影。
晴儿正在外间绣红,听见顾云汐的喊叫逐的抬眼,正见她从盥洗的里间劈帘跳出,衣冠不整、疯疯癫癫。
得知敢情是丢了那根红绳,于是臊眉耷眼道:
“您这脑子何时才会开窍?!别的女子跟个爷们,图他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您可倒好,一根红绳又值几钱,您叫督主再编个给您就好!”
顾云汐不满,怼晴儿道:
“我见天都是男装,
如何穿得绫罗戴得珠宝?!你这死丫头如今越发懈怠,不愿起身帮我寻找便直说,犯不着指东道西的,好没意思!”
晴儿只当自己好心,看姑娘不领情,扔了手中活计愤愤的挺身,扬声道:
“罢了、罢了,我只当您最亲近,才肯讲些贴近话来。您整天与爷同屋吃同屋睡,既不求财又不图名儿,难不成白与他吃豆腐?我替您急,您倒来怪我!”
“你……你!”
顾云汐无名火气,又急又臊,小脸上红白交加,不成个颜色。
抬手直指晴儿半晌,才憋出一句囫囵话来:
“了不得、了不得!你这蹄子才刚多大点人,便说话如此混账!待东厂事了,我便回了督主,将你及早打发出去嫁人!横竖我这屋里再留不下你了”
晴儿也被激得火起,转头气哼哼还要回嘴。
就见顾云汐闷闷坐到桌边,一手撑住额头,形容憔悴、难过。
倏忽间晴儿噤声,心尖仿佛被狠狠揪着疼。
浅步凑到顾云汐身后,落寞的站立良久,才方语重心长道:
“姑娘,也只有我才对您掏心掏肺。您自己说,您与他经过多少事,又为他做过多少事?爷在想什么,没人能够看穿,可您也该为自己多做考虑,好歹争个名份才是……”
“争有何用?”
顾云汐愣愣望着空腕,神色凄切。烛光下,翻出泪花的眸子亮闪闪,蓦的哽声:
“今日那国师不是说了,我与督主在一起便不会有好结果。倘若如此,倒不如不在一处。我才到东厂一年,他身边就生出许多祸事。如今,他送我的信物也丢了。想必……不是好兆头……”
“您不该信那鬼道士的话!”
晴儿苦口劝,顾云汐却恹恹摆手,起身对她道:
“明早还有正事做,早些安置吧。你去与康海说我累了,今晚要他到督主房里伺候。”
……
清晨,顾云汐将新制的蛟珠梨放入食盒,与晴儿驾马车赶往十里街。
因做蛟珠梨这事一直瞒着程万里,索性今日再访万花楼,顾云汐便没带他同去。
之前,他也曾向她问起,究竟要做什么菜品送傅丹青,都被她出言搪塞过去了。再往后他忙着与宫中线人接洽,收罗情报,也没再顾上顾云汐这头的事。
顾云汐嘱咐车夫一路慢慢驾车行驶。
酪子儒软,最是怕颠。若真震碎一处,那她几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时至中午,马车总算蹭至万花楼下。顾云汐先下车,从晴儿手中小心翼翼接过食盒,步履轻盈进得楼去。
再见傅丹青的过程依旧顺利如初。与前者相同,两锭金元宝搞定了老鸨,由她引路至花魁房中。
傅丹青盘腿端坐在条案前,手边茶杯里香气袅袅,显然已在绣阁内恭候顾云汐大驾多时了。
旁边的云石大桌上,几页宣纸也是张铺得当。
看到顾云汐亲手制作的“蛟珠梨”那刻,傅丹青的一副水眸内闪烁出惊艳之光辉,勾魂摄魄。
顾云汐将蛟珠梨的制作用料、蒸制过程诠释得头头是道。接下来,她从食盒上端的小木屉中取出一碗朱红的茱萸百果酿,以梨叶形银匙舀了些,浇在酪子嫩白细腻的表面,便手托花盏,请傅丹青品尝。
怎料她莞尔轻笑,将那盏晶莹诱人的蛟珠梨与精致汤匙同敛于食盒内,推到条案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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