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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戚征与魏栖带兵出征,梁缨去了寺庙里祈福,回来时正好路过叶更庭的胭脂店,里头没什么人,掌柜坐在藤椅上打盹儿,看样子都睡熟了。
自打怀州失守起,都城愈发地冷清,道上行人日渐稀少,各大铺子门可罗雀,与之前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梁缨穿过前厅直入内室,叶更庭正摆弄着篮子里的花瓣,打算调制花香。
见她过来,叶更庭飞快放下手,起身给梁缨倒了杯茶,语气还是一贯的飘。“七公主为何一脸心事重重?”
梁缨默然在茶桌边坐下,垂着脸,闷闷不乐的。
“你这是害了相思病啊。呵,我早便说过,男女情爱不是好东西,傻子才碰。”叶更庭对着梁缨左瞧右瞧,又凑近仔细打量,“我怎么觉得,你的下巴都尖了。”
“离远点。”几乎是下意识地,梁缨伸手一推,她下手不怎么重,可叶更庭的脸嫩,稍微碰一下便起了红。
“哈哈哈。”澜语笑出声。
“不准笑。”叶更庭摸着自己的脸看向澜语,果断白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小丫头片子,你主子都得相思病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没良心。”
澜语吐吐舌,轻快道:“公主自己都不介意。”
叶更庭歪过头,神色徒然一冷,“再吐,给你舌头割掉。”
“啊!”澜语吓着了,赶忙抬起双手将嘴巴捂住,低着头没再看他。
听着他们俩的斗嘴,梁缨渐渐回了神,好笑地审视两人,他们俩的性子倒是般配。可惜,叶更庭喜欢摆弄胭脂水粉,澜语喜欢看话本,两人怕是走不到一处。
“哎,你笑了。”叶更庭挑眉看她,左颊微红,与右脸一比显得格外突兀,“美人就该多笑笑,心情愉悦会更美。”
“我没事。”梁缨扯开嘴角,催促道:“你快去忙你的。”
“不不不,我要先安慰你。你是在为元千霄和战事担心?”叶更庭毫不避讳地将梁缨的心思说了出来,略有感叹道:“我跟你差不多,也为战事忧心。一打仗,哪里都不太平。也不知魏将军能不能打赢劲武国,要是打赢了,我们天巽国起码还能再战五百年。”
“五百年?”梁缨哼了声,并不当真。
“说说而已。”叶更庭慵懒地揉着自己的脸,翘起二郎腿道:“不过说真的,若是魏将军败了,劲武国的大军便会直入都城。到时,我肯定提前带着家人逃命。依孟苟那性子,绝不会放过皇室,你啊,早点嫁人,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嫁人?”梁缨愣住,她思索片刻,直直看向叶更庭,“过几月,我兴许要请你帮个忙。”
近来,母后一直在催她嫁人,还安排不了少青年才俊进宫与她见面,实在是烦了。
这一月,梁缨每隔三天便会写一封信寄给元千霄,一封又一封,然而对面那人始终都没给她回过信。
送信之人回来都说淮越国的皇宫戒备森严,不准外人进入,所以他们只得将她的信交给守门侍卫。
交给守门侍卫?梁缨隐隐担忧起来,若是元千霄收着信,一定会回她,可他没回,那必然是没收到。
如此一想,她再次回忆起上次做的梦。
巫医说他的意志力超乎常人,想完全洗去他的记忆不容易。而他究竟是怎么被洗去记忆的,她丁点儿都没看到。
梁缨迫切地想弄清楚这件事,可她不管做什么,用什么法子,就是难以入梦。
虽说边关战事告急,可学堂里照样上课。近来糟心事一堆,梁缨自然没上课的心思,去了也是发怔,索性没去。
这日清晨,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梁缨被雨声吵醒,呆呆地望着大门出神。雨天,寝殿里阴沉沉的,不怎么亮堂。
视线漫无目的地转着,最后落在铁笼子上。
这个铁笼子是专门为他打造的,一下子勾起了她脑中的记忆。她起身走到铁笼子边,抬手摸向铁栏杆,上头带着深秋的寒意,微微刺人。
还记得他们签下契约的第一晚,她故意羞辱他,让他进铁笼子里待着,然而他并不觉得这是羞辱,反而嬉皮笑脸的。
“公主公主,奴婢听到一件事。”突然,澜语大喊着冲进寝殿,连敲门都没来得及,她跑得快,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脸一片通红。
“什么事?”梁缨回头,双眸一亮,上前问道:“是不是他有消息了?”
澜语大口喘气,诚实地摇摇头,“不算。”
听得那两字,梁缨眼里的光芒便如灯灭一般,瞬间暗下,失了大半神采。
“方才,奴婢听说……”澜语拍着胸脯,断断续续地说:“九皇子,他,成了,淮越国的,太子。”
“什么?”梁缨被澜语的话惊住,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噗通,噗通,噗通……”她的心急促跳动,是害怕。
他不是要入赘天巽国么,为何要做淮越国的太子,现实为何跟梦境接上了。
难不成,他真将她忘了?“不,不会的。”梁缨自言自语地说着,神情恍惚。他明明答应过她,还发过誓。
可事实摆在眼前。越想越不对,梁缨身子一软,摇摇欲坠,好在澜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公主,李公公来了。”外头有人说道。
御书房。
梁钊抬手抚着昏涨的额头,视线模糊一片。这几日,他被战乱烦得几日几夜没合眼,即便困意再深也无法入眠。
戚征他们人是去了,但能不能赢终究是个未知,毕竟劲武国本身不弱,又有两位天巽国的将军助力,结果如何难说。
“皇上,平南公主来了。”李桑在门外说道。
梁钊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尽量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些。“让她进来。”
数月前,他派了十几个探子去淮越国,并不全是为了梁缨,还为天巽国。今早,探子传信过来,说是元旭中选了元千霄做太子,明日举行册封仪式。
淮越国这两月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是元千霄办妥了事,谁料元千霄坐上了太子之位。
“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梁缨跨入门槛。这没几日,她的下巴又尖了。“儿臣给父皇请安。”
梁钊怜爱地瞧着她,深深叹了口气,慢慢从案几后走出。“坐吧。”他揽着梁缨坐上椅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想必你也听到消息了,明日便是他的册封大典。”
梁缨抿着嘴,轻轻点头。
“先别乱想,兴许,他是拿这事跟元旭中做了交易。至少,他现在好好的,不是么。”梁钊抚着梁缨的长发,劝说道:“他人在淮越国,你再担心也没用。魏栖在外头打仗,絮儿都没你这般茶饭不思。听话,不准再折腾自己的身子。父皇答应你,等这场仗结束,父皇便派人送你去淮越国。”
“嗯。”梁缨原是打算自己独自过去,然而梁钊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她便没好意思提,“父皇,你能不能让探子查查他最近有何异样?是不是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
“好,父皇跟他们说。你就算是要伤心,也得等确定真相之后再伤心。”梁钊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面上含着朦胧的笑意,温柔道:“现在回去吃饭,吃一大碗的饭,把自己养成原来的模样。”
梁缨对上梁钊满是疲惫的脸,泪意一下涌上鼻尖,哑声道:“嗯。”
翌日。
梁轻鸢从圣清道观回来,她一回宫便喊宫女来宣宁宫请梁缨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告。
梁缨有些莫名,为何六姐急着见她。这几日,她该吃吃该喝喝,正如父皇所说,不清楚真相前,担心也没用。
宣宁宫与瑶霜宫离得不算远,没一刻钟便能走到。
这会儿,梁轻鸢正躺在贵妃椅上,腹部明显隆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拿着话本看,怎么瞧都不像怀着身孕的人。
“六姐。”
梁轻鸢见她过来,面上闲适的表情悉数收起,板着脸,不冷不热道:“七妹。”
梁缨站在贵妃椅前,心想,六姐看她的表情怎么古里古怪的,貌似有点敌意?奇怪,六姐为何会对她有敌意。
“过来坐,我有事同你说。”梁轻鸢冷着脸招手。
“哦。”屋内气氛尴尬。梁缨硬着头皮坐下,毕竟六姐的性子素来阴晴不定,还相当野,她有点吃不准她今日打算做什么。“六姐,你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梁轻鸢干躺着,不发一语,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梁缨,直把她看得头皮发麻,“七妹,我嫉妒你。”
“啊?”梁轻鸢为何会说这话,梁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是应该她嫉妒她么。
她有母妃,母妃的家室也好,而自己呢,自己什么都没有,母妃去得早,灵族没了,父皇以前还对她不闻不问。
“你知道自己的母族么?”没等她想明白,梁轻鸢再次开口。
“我的母族?”梁缨喃喃地念着,不确定地点头,随后又摇头,“母妃没同我说过,我只知道,是一个叫灵族的部落。有时我在想,这个灵族是不是能通灵,不然怎么会叫灵族。”
“你说对了。”梁轻鸢接道,眸色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下去。
“什么?”梁缨呆呆地眨了眨眼,她说对了?“可是,我并没有那种能力。”
“那是因为你不会用啊,笨蛋妹妹。”梁轻鸢鄙夷道,从眼神到脸都是嫌弃,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用力点着梁缨的额头,一下不够再点一下。
“哎呀,疼。”梁缨侧身躲开,追问道:“六姐,你是不是知道怎么用?”
“哼。”梁轻鸢扬起脖子哼了声,收手继续拿零嘴吃,“所以我说,我嫉妒你。”
“嗯?”这没头没脑的,梁缨听得更糊涂。
“你还记得风羿吧,我的暗卫,也是我的情郎。”一说起风羿,梁轻鸢整个人都鲜活了,“道观里我遇着的那个男人就是他,他故意引我去寻她,还演了一场正主做替身的戏码,这个王八蛋,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花花肠子多得很。”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语气是嫌弃的,面上却是笑的。
“恭喜。六姐,你之前还天天念着他……”梁缨本想再说,想想又将那话吞了下去,毕竟父皇不喜风羿,若是让父皇知道风羿没死,那他小命难保。
这可是欺君之罪。
“呵呵。”梁轻鸢敛去面上的笑意,须臾,她的语气变得森冷起来,“你知道他为何没死么,因为他要保护你。”
“……”梁缨再次懵了,今日梁轻鸢说的话,她总觉得玄乎,有悖于自己的认知。“他要保护我?他为何要保护我,他不是你的暗卫么?”
“是,他是我的暗卫,可他进宫的最初目的是保护你。”梁轻鸢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那眼神,跟看情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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