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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明池一舞惊人之后,红妃的日程变得极其紧凑!
她本来随师小怜学习的机会就比不上别的女弟子和‘姐姐’,但总的来说平均每天随师小怜出席两三个场合总是有的。而此时,连着两三日不与师小怜出门,那也是有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怪现象’,还是因为现在的红妃实在是太红了!
金明池一舞,真正见过红妃跳舞的人还是少,但当时在场之人很多都是常在官伎馆走动的达官贵人,他们各自圈子里也多的是习惯在官伎馆取乐的。这样传播起来,效果是非常惊人的。
之后红妃又在一些勾栏,以及开封府官场上的宴会表演了《仙人指路》,效果自不必说——哪怕是对舞乐之美相当迟钝的人,都在那一刻被打动了。湘水女神的水袖柔情显然足够纠缠住凡间的男子,至于至死方休!
而最后花翠委地、鬓发凌乱,看似狼狈,又是一个贱籍女子最深刻的好胜与坚毅她足够美,美到让每一个看到她好胜与坚毅的人忽视这份‘挑衅’给人带来的不快,最终只剩下怦然心动!
‘挑衅’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由不喜欢,甚至是无感的人做来,都会是惹人厌烦的。但换成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的美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是娇艳的玫瑰沾上晶莹的露水,让人一下忘了花枝上的尖刺,伸手就要去摘。
至于被扎伤的指头上留下了小小的伤痕,过了些日子看到愈合的伤口还有浅色的痕迹,也只会想起玫瑰的娇艳美丽,以及当时自己的‘笨拙’。
留下的伤痕什么的,那只说是白月光的清冷,红玫瑰的炽热对于普通人来说,那确实是一种折磨,但又有谁会拒绝这种‘折磨’呢!
“啊你们在说撷芳园的红妃啊?”饮酒的男子叫郭可祯,这人可不一般!这点看周围的人对他的趋奉就知道了!
李舟和他不认识,只是李舟的一个比他大几岁,已经考中进士六年的师兄,人刚刚回京,进了御史台,做着监察御史里行的官职——监察御史若是由位卑者担任,就会添上‘里行’的后缀,但这不是什么‘耻辱’,反而更说明了他这位师兄前途光明!只有受看重的官员才能品级不够时,出任超出自己位置的官职。
而这个郭可祯,正是御史台的侍御史之一,算是他那师兄的顶头上司。
今次这个场合,李舟是因为师兄在这里才出现的。
‘侍御史’这个官儿,只看品级的话其实并不算很大,从六品的小官儿,这在东京城中可太多了!但事情又不能这么说,本来京官就默认比同品级外官高一品,而御史台的官儿又默认比京中别处的官员高一品。郭可祯这从六品的侍御史,倒是可看作是地方上的四品了!
要知道作为封疆大吏的路转运使也只是正三品!
御史台主管的是监察,向来位卑权重,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品级要比同品级京官更有‘含金量’的原因。而这种‘高人一等’,从御史台的一把手御史中丞、二把手侍御史知杂事特赐穿比品级高一品的官服就能明显看出了,真是一点儿也没有收着!
至于侍御史知杂事之下的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虽然没有赐穿高一品的官服,平常领取各种补贴,却也都是按高一品拿的(古代官员除了正俸外,往往还有许多实物补贴,从常见的禄米、布匹、炭,到冬天了防止嘴唇皲裂的唇膏,考虑的非常细)!
郭可祯年近不惑,在侍御史的位置上也快做满一任了根据最新消息,他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京东路转运使了!
先不说外出做一路长官能有什么好处,只这转运使做好了,到时候中央地方几进几出,再做出点成绩来,说不得十年之后又是一个大相公——郭可祯从侍御史到转运使,是从中级官员做到了高级官员,这等于是跨过了对大周官员来说最惊险的一步!
对于大周官员来说,从低级官员中脱颖而出,成为中级官员,这是最难的。而从中级官员,到高级官员,这是最惊险的。最难是因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者太多,脱颖而出的几率总是低的发指。最惊险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官场斗争最多,一不小心就会栽进去,不能再往上走。
至于成为高级官员了,那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到时候无论是进是退,都能从容自如。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大的朝堂风波,反而比中级官员时更安全没那么容易成为‘炮灰’,而小风小浪的轻易动不得。
在郭可祯十拿九稳要跃过龙门的现在,大家趋奉他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李舟百无聊赖他堂叔李汨过去数年都是大相公,他住在堂叔家的时候枢密使、参知政事、三司使是时常见的,等而下之的官员就更不必说了。此时一个即将从御史台,转到转运使的官儿罢了,他还不怎么放心上。
只能说,小时候的经历让李舟的眼界不同于寻常,无论什么大场面他都能很好把持住。但那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坏影响,让他很多时候失去了敬畏心——他不知道,如果是他考取进士,再出仕做官,即使有家世在背后助力,想要在四十岁之前做到郭可祯的程度,都没有一定的把握!
一个连进士都还没考中的国子监监生,对一个即将出任转运使的朝廷官员漫不经心。不说失礼不失礼,只从这点就知他多少有些‘眼高手低’了。
“对啊,下官正说到这个女弟子呢!”旁边一个同僚笑叹道:“如今满城多少人在说她说她——”
说到这里,说话的人停顿了一下。这引来郭可祯的好奇:“说她什么?我近日仿佛也听许多人提过她的名字。”
同僚笑着继续道:“说她有一等一的美色,又有天下绝伦的舞艺早年曾见闻有一舞动天下的舞姬,如今却是不见了。只当是天下皆如此,一代不如一代。却没想到,如今还是好时候,有这般好女子!”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郭可祯饮下一杯酒,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是一女乐而已,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只不过,这女弟子也有最大胆的性子才只是女弟子,便天不怕地不怕了!这一点,当初她在李尚书府上见赵副使时就现了端倪了,听当初同在李府的人说,赵副使不过觉得她不讨喜,令一乐工讥讽她,她便一点儿情面不留,当即作色了!”
“还有此事?”郭可祯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当下觉得不解:“我怎么听说子徽他正痴迷那女弟子这事说来也是奇了,子徽对于女子可是向来不假辞色的!”
郭可祯和赵循、李尚书是同一科的进士,‘同年’的关系在此时可不同于一般,所以即使不太熟,郭可祯也是以字相称的至于为什么同为一科进士,他现在混得比人差了些。这既是当官水准有差距,也是因为进士也有不同。
此时进士尊贵,高于科举其他科,更高于官僚中科举之外出身的,因为进士之尊贵,有所谓‘焚香礼进士’的说法。但进士之中也分三甲,即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二甲同进士出身。
而最为尊贵的‘进士及第’其实只有三人,即所谓的状元和榜眼(此时探花指的是进士中最年轻俊秀的一位,而榜眼指的是第二名和第三名,因为排榜时状元在上,第二名第三名并在第二排,犹如双眼,所以有‘榜眼’之说)。
郭可祯那一科进士,李尚书是二甲头名,即‘传胪’,赵循就更了不得了,他是一甲第二名,真正的‘进士及第’。那一年东华门外唱名,跨马游街,何等荣耀!
郭可祯本人也是二甲进士出身,但确实二甲中吊车尾的。虽然没落到同进士出身的份上,到底开局不是最佳,总不好和人家开挂了的比。
听得郭可祯说赵循对女子不假辞色,其他人就笑了。那位之前说话的御史台同僚就道:“这有什么奇的?下官家表弟,少时也是酷爱男风,从不肯亲近女子的。那一年经过女司排屋,见一个小娘子出来提水,年纪在十三四岁,眉目动人,立刻就有了赁妻的心思!足等了近五年,等到那小娘子长成,接到家中,这才罢休!”
他们显然搞错了一些事,比如赵循是真的同性恋,而不是此时更多见一些的‘好男风’。可能在更多人眼中,赵循就是比普通的‘好男风’严重一点儿,但那也不算什么,他不是也娶妻生子了么!
又比如,他们搞错了赵循对红妃的心思,那里并无所谓的男女暧昧。
那御史台的同僚又笑:“至于为何赵副使明明是被这女弟子下了脸面,之后却反而换了脸色据说是这女弟子嵇琴极佳,非是一般乐工能比,而嵇琴正是赵副使所好。听她奏琴之后,赵副使立即不同了。”
“真个才艺如此之好?竟然能让子徽只是听她奏琴而已”有些事就是这样,听别人说总是没有实感,甚至会觉得很没说服力,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外面传是这般传但下官想来,也有这女弟子容色非凡的缘故。这样的美人才艺出众才教人倾心,不然才艺再出众又如何呢?天下艺人多了去了,过去也不见赵副使这般啊!”这个时候,这御史台同僚露出了一个‘我们都知道的’暧昧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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