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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雷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个洗干净的苹果一口咬下去:“这个就别提了肯叔,我当时才几岁啊,你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什么美妙的回忆吗?”
黎不肯咂摸咂摸,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当时陈牧雷也还是个孩子。
“反正,赵加入之后没几年,众诚就……做起了皮、肉生意。一开始他不挑,是女孩就能‘干活’,后来就挑那些长得好看的女孩。我和老高,老陈都反对过,他这么做和我们的初衷就完全不一样,性质也不一样了。白老大一开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被他几句话就给说服了。那几年风声紧,我们换了不知道多少个藏身处,从北方来到阮城也实在是逃够了。赵用女孩们赚来的钱去疏通了关系,我们才一点点安稳下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让我们没有他那个本事呢。他就靠着这个让众诚在阮城慢慢站稳了脚跟,又搞了个什么久诚会所,从小做到大,帮白老大赚的盆满钵满,白老大就再也听不进别人的话了。哼,也不知道女人有什么好的,让那么多人上头!”
黎不肯瞅了眼吃着苹果陈牧雷,陈牧雷立即说道:“别看我,我也不懂这个,一个白蕊就已经把我烦死了。”
黎不肯当然也是知道白蕊那个小疯丫头自小就追着陈牧雷的事,忍不住笑了,随后笑容又慢慢淡去:“本来我以为赵就是搞搞皮、肉生意,没想到也能出那么多的事。因为赵的建议,众诚的‘发展策略’开始改变,我们以前做的那些在他眼里都是小本生意,一趟活儿下来劳师动众风险又大,就连用女孩赚钱这一点他也要追求利益最大化。”
他说道此处微微一顿,问陈牧雷:“你知道有的人是有暴力倾向的,还是在那方面的吗?用他的话说就是有这个癖好的人更舍得掏钱,他的客户很多是有点儿身份的人,在外面轻易不敢透底,怕被人抓了把柄有份,反而在久诚就能尽兴了。唉,在久诚,这些人彻底失去了束缚,赵拿了钱,女孩们出了任何意外都有他给兜着,完全无后顾之忧。”
陈牧雷敛下眉目,想起邱刚的话,他混到那个分上都没让女儿邱丽珠去会所谋个差事,可见所言非虚。
黎不肯继续说下去:“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是在前几年,有人通知我要出活儿了,本来我还纳闷赵不是都不稀罕干这个了吗?等到了我才知道那是什么活儿。”
那晚黎不肯带着自己的人去了久诚,赵令宇让他看到的却是两具伤痕累累的女孩的尸体,浑身鞭痕勒痕不说,还有私、处穿刺留下的血窟窿,那场面饶是黎不肯也吃不消。
黎不肯负责“送货”多年,还是第一次送这种“货”。虽然他知道自己以往做的事违反法律,但是至少没有从他手里死过孩子,赵令宇却淡定地仿佛是在让他处理几只蛇虫鼠蚁一般客气地交代了一句“麻烦处理一下”。
黎不肯自然不肯干,就去找白鸿泉大吵一架,数其罪状,极力反对赵令宇。
白鸿泉也极为震惊,劝赵令宇收手。
“你们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赵令宇说,“已经开始的事就没有办法再停下来,上了这条船就没人能下得去了。这个时候收手,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不做这些事,我们赚得了那么多钱吗?没有钱,我们满足得了那些人的胃口吗?你以为久诚还开的下去?就连众诚都会被他们搞得没有活路,别说阮城了,我们在哪里都很难立足!都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人,我们收手,他们就会有危机感,担心被出卖,就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我们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们想过吗?”
就这样,赵令宇再一次说服了他们。
白鸿泉贪财,无法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就任由赵令宇去了。
陈牧雷把苹果核精准地丢到垃圾桶,抽出纸巾来擦了擦手:“那个,在什么地方处理了?”
“那个”指的是尸体,黎不肯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干,赵令宇就再没找过我干这个,应该是他的人去做的。”
想从黎不肯这里打听出那个所谓的“游乐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牧雷:“看不出来肯叔还有正义感。”
黎不肯当即反驳:“你别给我戴高帽子,道不同罢了。我们以前干的事就算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故意虐待孩子,我们和他姓赵的可不一样。”
陈牧雷把讥讽之意挂在脸上:“肯叔到过Y市仓库吗?”
“很早之前去过,后来安全起见我们都是到约定好的地点碰面。”
“征叔那儿什么情况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还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八字眉郑征收买黎不肯的事又被陈牧雷抖露出来,黎不肯眼神晃了晃。
“好,不提征叔,”陈牧雷指了指自己:“那我呢?你忘了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不是恰好赶上老陈那天去看货,到现在我都投胎几遍了?”
黎不肯被噎住了,无奈地摇摇头:“总有几个臭鱼烂虾吧,我们是干什么的?手底下的人都客客气气的那现实吗?至少以前在我手上没搞出过人命,老高那儿据我所知也没有,因为你的事,老陈也给白老大念叨了几年,白老大不也是听了老陈的意思发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了吗。毕竟你把一个喘不了几口气的孩子送过去买家也不可能要,带回去还得先治病养伤,养不活钱也白搭了,我们也白费了工夫。”
能把这种事说得仿佛是他们行善积德了一样,陈牧雷也没心思和他掰扯,一摊手,让他继续。
“如果只是那些女孩出事,那些把人给玩死了的客人肯定自己不会去乱说,相反还要给赵塞点钱当做安抚和赔偿。可是……”黎不肯叹气,“去年,久诚翻修了一次,你不知道这个事,那时你还没回来。”
“这事听他跟我说了,怎么了?不就是翻修?”陈牧雷明知故问。
“你知道什么!那是因为里面又出事了,不是那些女孩的事,是去消费的客人!他仗着有白老大的维护,越发越无法无天了!死的那个也不是普通人,家里是做生意的,我都没想明白姓赵的是怎么摆平这件事的,你说拿钱塞吧,人家缺钱吗?”
“怎么死的?”
“那是起因,两伙人喝多了干起来了,但是——”黎不肯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是毒·品。你要说会所出现了这个东西他完全不知情,我是不信的。我去问白老大,没想到白老大居然是知情的。”
当时黎不肯已勃然大怒,对白鸿泉厉声质问:“老大你糊涂了吗?!以前的事你随他胡闹都可以算了,但那是什么东西,是毒·品啊!为什么要碰这种东西!我们冒的险还不够大吗?他会毁了众诚毁了我们的!”
陈牧雷倒是突然明白了些许,大致猜得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黎不肯他们有着奇怪的道德准则,同样是犯罪,却也有等级之分,买卖小孩可以,但是强迫女孩们接、客在他们看来是最下作的行径,尤其赵令宇是把孩子们有意培养为某类人的性/虐待工具来赚钱,他们看不惯赵令宇的所作所为,却又享受着赵令宇带给他们的安稳,不管怎么不耻赵令宇,也没耽误他们往兜里揣钱。真正触及到他们底线的是毒·品,这不是他们这群“老东西”能接受的东西。
众诚内部不和的引子早就埋下了,白鸿泉一再放任赵令宇,也让赵令宇开始“居功自傲”,双方互相看不上,黎不肯带头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去白鸿泉那里打小报告给他上眼药,在赵看来无异于断他财路,这么下去迟早会给他造成麻烦,索性先下手为强,防患未然——故意制造了意外让黎不肯落下个残疾,以此警告。
至于赵令宇为什么还留着他一条命,大概也是顾忌着白鸿泉,毕竟是“共患难”多年的磕头兄弟,不然在白鸿泉那里不好交代。
黎不肯后来所说的也的确印证了他的猜测,陈牧雷起身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病房楼层高,清新的空气灌进来,却也吹不散那些被掩埋的罪恶。
“老陈和他们闹翻也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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