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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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岩竹没有眼泪，她哭不出来，只是想起了程岩婧。

当初程岩婧过世，她那一对好爹妈在程岩婧火化的时候还埋怨她不顾念家里人，还说着什么白养她这么大。

那个时候她就对着程家老先生说过，他一定会得报应的，他的报应已经在路上了。

当时程家老先生没当回事儿，结果也没有等太长的时间，他就这样了。

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两个人这么在沙发上抱着不说话，没一会儿，程岩峰的电话又过来了。

他是真的整个人都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给程岩竹打电话，是想问问她是继续救程家老先生还是放弃。

程岩竹都愣了，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她这个问题。

程岩峰叹了一口气，“刚才医生跟我们说了，这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救不过来的，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植物人，而且存活时间也未必会有多长，医生建议的是尽量不要让病人太痛苦。”

程岩竹想了想就问，“你妈那边怎么说？”

程岩峰叹了一口气，也不跟他计较称呼上的毛病了，“妈不知道怎么办好，听医生这么说了，她整个人有点崩溃，现在就看我们两个怎么选择。”

程岩竹语气很平淡，“你自己看着办，这件事情我不发表意见，你想怎么样都行，不管你选择什么，我这边都不会埋怨你，你们家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

程岩峰叹了一口气，“小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把自己摘出去么？”

程岩竹冷笑一下，“我早就跟你们划清界限了，是你们自己想不明白。”

程岩峰捏着电话犹豫了半天，最后只说他明白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程岩竹把手机放下，抿着嘴，过了好一会转头问顾朝生，“我这样子做是不是很冷血？”

顾朝生摸了摸她的脸，“你已经很好了，我要是你，我都不会管他们，我根本就不接他们的电话，更遑论今天还跑过去帮忙。”

程岩竹闭了闭眼，搂紧了顾朝生，缩在他怀里。

出了这么个事儿，程岩竹和顾朝生心情都不太好了。

等着程家老太太休息好了下楼，程海严正好也过来了。

老太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她眼神好，下来一看程岩竹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发生。

老太太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去看顾朝生，顾朝生瞬间就明白了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他赶紧摆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欺负她。”

程海严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不是他，是小竹父亲出事了。”

老太太一愣，“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程海严看了看程岩竹，见程岩竹不打算回答，也就自己说了，“住院了，好像是情况不太乐观。”

老太太啊了一声，转头看着程岩竹，看样子一下子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程岩竹跟那边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但再怎么不好，那毕竟是程岩竹的父亲，现在出事儿了，要说程岩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老太太是不信的。

别看老太太平时在程岩竹面前没少编排她父亲，但是真的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是不可能说什么难听话出来的。

老太太过去坐在程岩竹旁边，把程岩竹的手拉过来，“医院那边怎么说，严重么，你要是想救，咱就不怕花钱，别考虑别的。”

程岩竹的表情有一点点的迷茫，她没有想到老太太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刚才程岩峰给她打那个电话，问她如何取舍，说实话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她的心有点，不是因为程家老先生生病住院，而是因为老先生如今这个样子，她却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程海严在旁边开口，“或者你要是不想插手这件事儿，我来替你处理，我叫人去医院那边打听打听具体怎么个情况，若是还有机会的话，咱们就尽力的救。”

程岩竹抿着嘴，“等等看吧，先看那边两个人怎么想的。”

晚上这顿饭程岩竹也没怎么吃，几口之后，她把筷子放下，然后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打过来的，程岩竹赶紧把电话接了。

程岩峰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也带了一些哽咽，“小竹，我和妈做了决定了，选择放弃。”

程岩竹捏着电话没有马上出声。

程岩峰在那边紧接着又补充，“我们也去问了医生，医生把利弊都给我们分析了，我和妈也是思考了很长时间做的这个决定，这么拖下去爸那边也痛苦，后续需要插管，还要上呼吸机，这个创伤是很大的，而且这人应该也救不回来，所以就想着让他走的安稳一点。”说到最后一句话，程岩峰似乎忍不住了，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程岩竹一听到他带了哭腔，瞬间心里也不舒服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行，既然你们都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医生都是这样建议的，听医生的总没有错。”

程家老先生这种情况，一旦从重症监护室里面挪出来，那人肯定没几分钟就要没了。程岩峰对程岩竹说，“明天我们去医院那边办手续，你也一起来吧，见咱爸最后一面。”

她跟那三个人关系再怎么不好，这种时候肯定也是要去的。

所以程岩竹答应了下来。

电话那边还能听到程夫人哭着的声音，程岩竹也不知道她这个哭声里有多少是对自己，有多少是对老先生。

程夫人这辈子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全都倚仗着老先生，老先生走了，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可能是程岩竹心理黑暗，她总觉得程夫人这个哭泣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男人。

可能更大的因素是为她自己。

电话挂了后，程岩竹坐在那边有一点愣神。

顾朝生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那边说什么了？”

程岩竹叹了一口气，“我们这边不用再想了，那边已经决定放弃了。”

程海严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才说，“也正常，如果救治没有太大的希望的话，趁早放弃病人也能少受一点苦。”

程岩竹说了句是啊，然后嘲讽的笑了笑，“这个时候，就要理智一些了。”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只说，“那你就帮着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吧，不管你跟那边关系再怎么不好，这种事情你肯定还是要出面的。”

程岩竹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心情稳下来，“好，我知道了。”

本来今天是想跟老太太好好谈谈她和顾朝生的事情的，但是这个事情出了，他们肯定没办法谈了。

顾朝生等了一会就带着程岩竹回家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等着到了家，程岩竹先去洗澡。

顾朝生点了支烟，站在窗口抽着。

浴室那边水声比较大，可过了一会儿，顾朝生还是隐隐的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他把烟掐了，转身去了浴室门口站着，听了那么一会儿，顾朝生就叹了一口气，从房间出去了。

程岩竹过了一会儿洗完澡，出来把自己打理好，她开门去了客厅。

顾朝生就在客厅里坐着，电视开着。

看到程岩竹出来，他抬手对着程岩竹招了招，“过来，看会儿电视。”

程岩竹眼眶红红的，还是过去了，坐在了顾朝生旁边。

顾朝生一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

电视放的是一个综艺节目，似乎是挺搞笑的，但是程岩竹看了半天，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顾朝生也笑不出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表情都是木着的。

程岩竹过了一会儿，一转身抱着顾朝生，“我心里有点难受。”

顾朝生叹了一口气，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难过就哭出来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程家老先生第二天中午从重症监护室里挪了出来，人并没有马上咽气。

当时程岩竹和程夫人还有程岩峰就在旁边守着。

程岩竹看到老先生的胸膛一开始还是起伏的，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得不明显了。

胸部呼吸不行后，老先生开始腹部呼吸，肚子的位置起伏特别明显。

这是人躯体求生的本能，随后腹部呼吸也慢慢的停了，紧接着程老先生开始张了嘴。

最后就是用嘴呼吸。

到最后的最后，连嘴上的呼吸都慢慢的停了，那这个人也就是真的没了气息。

程夫人在旁边哭的撕心裂肺，程岩峰也是捂着脸，脸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只有程岩竹特别的冷静，她看着床上的这个人，只一天晚上没见，程家老先生就变得胡子拉碴。

他真的是脱了相了，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等着他的生命体征全部停了，医生过来通知家属开始办手续。

程岩竹想了想开口，“我去办吧。”

那两个人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之前程岩婧过世，她跑前跑后办过手续，现在办理程家老先生的也算是轻车熟路。

手续办的还挺快，顾朝生全程在旁边陪着她。

看得出来，这个大直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抚他，索性就只是沉默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她旁边。

手续都办完，程老先生的遗体就送到太平间去了。

医院这边倒是有问他们是在医院火化，还是自己带到殡仪馆做遗体告别之类的。

程岩竹是不想那么麻烦，当时程岩婧就是直接在医院这边火化的。

所以她也没有问那么多，直接跟医生说在这边火化。

她这么说的话，医生这边也就安排时间了，因为这边火化排的不满，所以程岩竹塞了一点钱，就把程老先生的火化时间排到了前面去。

她是想着这些事情早点处理完，大家早点都安心。

程家老先生的火化时间定在了明天一大早。

程岩竹拿着单子，回到了程夫人那边，把所有的单子都给了她，“明天一早在这边火化，就不去殡仪馆了吧，这事情早点结束，大家都趁早缓缓心情。”

程夫人也没说那么多，程岩峰把单据接过去，嗯了一声。

这边的事情就算是都处理好了，程岩竹等了一会，就和顾朝生回了家。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双双的躺在床上。

顾朝生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他也想起来程岩婧的事情了。

程岩婧死的有点惨，当时程岩竹整个情绪都有点崩了。

那个时候他也是全程都陪在程岩竹旁边。

谁知道过了没多久，程岩竹又遇到这样的事儿。

……韩绍臣晚上的时候给顾朝生打了个电话，他刚刚听说程岩竹家里出事儿了。

程岩竹睡着了，顾朝生到外边接的电话，他叹了口气，“是出事儿了。”

韩绍臣难得的收起了他的吊儿郎当，“你们家小祖宗心情还好吧，你在旁边好好的劝着，这种事儿啊，即便是她跟家里人关系再不好，肯定都没办法接受。”

他还算脑子正常，还能分析出这些。

顾朝生不想提程岩竹家的事儿，于是就转了话题，“你和江家的小姐怎么样了？”

不要提这个，提这个韩绍臣就上火，“还能怎么样，她不找我，我不找她，我们两个是僵着的，但是我们两家人的感情真的是越来越好。”

说到这里，韩绍臣都气的笑出声音来了，“我昨天听到我爸让我妈给江家打电话，你猜他说的什么，他对我妈说让她给亲家打个电话，你说说他们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顾朝生也笑了一下，“我怎么感觉你的好事也快要到了。”

“别别别，你可别这么感觉。”韩绍臣请开口，“我现在因为这个事儿，我把酒都戒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那玩意儿差一点儿就把我人生都搭进去了。”

顾朝生才不相信他的这些话，不过也没反驳。

两个人电话打了一会儿就挂了，韩绍臣那边也有事，顾朝生这边也不放心程岩竹。

挂断电话后，顾朝生去房间，又躺在程岩竹的身旁，轻轻地亲了她一下。

这姑娘啊，是真的让他心疼。

傍晚要吃饭的时候，程家老太太来了，老太太年龄大了，平时不轻易出门，现在特意跑过来一趟，就可以见得她是多在意程岩竹。

程岩竹刚醒，坐在床上表情还有点儿懵。

知道老太太来了，她赶紧起身去门口接应。

老太太一进来就拉着程岩竹的手，“你今天也没回家里，奶奶不放心你。”

程岩竹之前哭过一场，后来睡了一大觉，最后到现在，她其实整个人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

她甚至还对着老太太笑了一下，“奶奶放心吧，我没事。”

老太太盯着程岩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觉得她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才放心了下来。

她跟着程岩竹去沙发上坐着，“奶奶就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这种事情，没办法的话就只能去接受。”

程岩竹点了点头，调侃了一句，“好在从小到大他对我都不好，所以我跟他的感情不深，这个时候也并没有特别难过。”

她的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老太太听了还是挺难过。

她抬手摸了摸程岩竹的发顶，“你这孩子啊……”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只余了叹息。

在沙发这边坐了一会儿，老太太又四下看了看他们的住处。

房屋装修的不是特别精致，很简单，倒是符合男人的审美。

老太太开口问，“你们一直打算住在这里么。”

这次回答的是顾朝生，“这个只是我们两个暂住的，我还有别的房产，已经在筹备装修了，想着以后结婚用。”

老太太转眼看了顾朝生一下，念叨了一句，“结婚……”

真是不容易，顾家的浪荡少爷居然还能想到结婚。

老太太用鼻音嗯了一下，没有说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顾朝生最后想要跟程岩竹结婚的这个想法。

程岩竹没有想那么多，扶着老太太到处参观了一下。

老太太把房屋看了一个遍之后，感慨了一句，“你年龄也不小了。”

程岩竹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不小了。”

以前一直没找，是因为怕那三个人算计她，她都做好了要单身一辈子的准备了，结果人生蹉跎到现在，还能遇到意中人，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朝生本来是想留老太太在这边吃饭的，他跟程岩竹还没吃，老太太正好来了，他们三个凑一桌。

但是老太太是吃过了的，她摆摆手，“吃不下了，年纪大了，胃口没有那么好。”

她一说年纪大了，程岩竹心里就有点难受，她赶紧过去搂着老太太的胳膊，“奶奶年纪才不大，奶奶还能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笑起来，“好好好，我尽量的活着，活成一个老妖精。”

老太太又在这边逗留了一会儿才走，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顾朝生，顾朝生明显从她的眼神里还是看出来嫌弃了。

估计老太太一时半会不会对他的印象产生什么转变。

不过老太太却说了另一个事情，“找时间叫上你爸你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家小竹不能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顾朝生一愣，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就遮掩不住了，“好，那我今天晚上就跟我爸我妈说一下，奶奶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爸我妈随时都可以。”

他表现的过于激动，倒是让老太太有些想笑，“你先问了他们，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