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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接收到攻打敌人要塞的任务指令当夜,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那天夜里的沙漠冷的出奇。大家围绕在篝火旁,火光随着势头不小的晚风四下摇曳,照亮了他们那一张张空洞无神的脸。那阵风携着沙子打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记得我疼的呲牙列嘴。

安德烈·纪德,我最为敬爱的司令官,他发现我防沙的斗篷不见了,于是便把自己的那件脱了下来,直接丢在了我的身上。

我是当时的队伍里最年轻的雇佣兵。

当斗篷直接被盖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有些无措地把斗篷拿了下来,大概还露出了不怎么好看的愚蠢表情。

我对司令官摇了摇手,说:司令官,我不需要。

我只记得他当时站在月下,偌大的圆月将他的银发照的很亮。他无言地看了我片刻,最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穿上。

我当即执行了他的命令,把那件斗篷披在了身上。

斗篷上有司令官身上的余温,似乎还带着些汗水和血液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但我莫名觉得很好闻。

我们这次的行动小队,只有四十人。

而明天我们要去攻打的要塞敌人数量,保守估计,大约有六百人。

沢田纲吉把被折叠上的另一半信纸展开,垂下眼眸继续起来。

“凭借着司令官出色的异能力,我们这四十人小队展现出了惊人的作战能力。

我们不仅成功击溃了敌人的防线,还一路冲向了堡垒的最核心部位。

那里有敌方的总指挥官。

只要活抓他,我们就是为国家立下了一份大功。

计划失败了。

敌方的总指挥官引爆了炸弹想与我们同归于尽,整个要塞都在那场爆炸之中坍塌。

巨大的落石将其中的一半人员隔绝在了要塞的地下。

我是那二十人之一。

石块实在太大了,根本推不动。有人试着用小石块将墙壁凿穿,但是那地下的四面墙壁都是硬度极大的金属,我们不知砸墙砸了多久,总之最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我们也未能成功。

我们试图等待司令官的救援。

但是不知道在那片黑暗中等待了多久,我只记得我靠在一面墙壁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了绝望的哭嚎与枪声。

子弹落地的声音响彻之后,那哭声消失了,四周又静谧了下去。

有人自杀了。

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我们等不到救援了。

司令官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从被无数的巨石禁锢在这片空间之中的时候,我就明白他是不可能来救我们的。

但我不怪他。

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那枪声落下之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我们是不是完了?

那声音沙哑又干涩,喉咙许久没有被水浸润过,像是能呕出一滩腥锈的血似的。

又有人发出了啜泣。

我想我活不长了。

随身携带的水源与食物早就耗空了,我们大概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吧。

但为了我所热爱的国家,我不后悔。

我在绝望之际闭上了眼睛。

然后突然闭上眼睛之后,眼皮似乎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照亮了。

我起初以为是我的意识模糊不清,才会在这长久的黑暗之中感受到自己被光芒笼罩。

我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发现不是错觉。

黑暗的地下室里的确不知因何燃起了一片金红色的火焰。

长时间未能触及到光的我险些被那火焰刺伤双眼。

所有人都在见到那火光的时候惊呼着跳了起来。谁也不知道那火究竟是怎么来的。那无端出现的火焰还在沿着周围蔓延,没人敢去触碰它,大家都绕开了火焰无序蔓延的位置,躲在了一旁面面相觑。

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火焰触及到了之前我靠坐的墙面,它像是附着上去一般,反复地激荡着那面墙壁,我眼看着墙壁在被外焰触碰到的某个点后开始融化,向下滴起了金属液体。

金属墙壁被火焰融化出了一个洞,那火焰又燃烧了一会,然后就慢慢消散了。

外头的光亮自洞口照射进地下室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似乎看到了天堂。

虽然其他的成员都在被这及其不符合常理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当发现墙壁真的被火焰烧出了一个洞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我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了一次什么叫做“劫后余生”。

临离开那间臭气熏天的地下室之前,不知为什么我站在洞口回了一下头。

后来我想了想,大约是神明的召唤,亦或是些其他的什么

回头的那一瞬间,捡到了这枚只剩下一半的戒指。

我问了幸存的所有成员一遍,他们是否见过这枚戒指,但所有人都和我摇了摇头。

握着那枚戒指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就是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指环拯救了我们呢?

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我只知道活下来的我们,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从那之后,我成为了一个“狂热”的戒指收藏者。

但我称之不上对戒指有多么的喜爱,我只是在试图寻找那个与那半枚指环相似的戒指。老实说,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找了整整四年也再没有找到第二枚与它近似的指环。

直到那天晚上,太宰将那份绘制着戒指图标的图纸拿给了我看

实话实话,我当时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你绘制的图案与那指环联系在一起,直到我当天夜里回去的时候翻出了那枚只有一半的戒指。

虽然画工的确有些拙劣,但我想,你画的就是那戒指上的图案。

沢田先生,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明吗?

我们这一队“死而复生的幽灵”把那场金红色的火焰视为天赐,我们之中很多人此前都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却甘愿将那场给予了我们生命的火焰当作神明的恩赐。

他们说就在那天晚上,他们看见了同地下室里毫无差别的金红色火焰。

虽然很遗憾我并没有亲眼见到,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沢田先生,你是神明吗?”

落款人上写下了的是罗尔特·泰兰斯。他这次没有使用“RT”这个化名,而是写下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就像在表明他是发自内心地在诚挚问询一般。

沢田纲吉不禁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微蹙着双眉直接在指尖点燃了一簇火苗,轻轻飘动着的火焰接触到那封信后,立刻蔓延了上去大口地将信件吞噬。

直到这封信被毁尸灭迹向上飘出一缕白烟,沢田纲吉才收回了手。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倘若RT的信件中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谎言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他根本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一枚出自彭格列科研团队的戒指,竟然出现在了这世界距今为止的四年之前。

而且还带着据他的部下所言,同他那天在Ric使用的死气之炎一模一样的火焰。

可是为什么?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沢田纲吉回过头,望向了被方才被他摆放在床上的两枚戒指,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早,沢田纲吉就去见了樱田先生。

早上的时候Ric是不开业的,他直接拎了一兜布丁去樱田宅进行了拜访,樱田一家人对此表示十分欢迎,尤其是怜叶特别开心地飞奔而来,然后直接一把抱走了一整袋子布丁。

稻森惠子一直都很想感激沢田纲吉保护了他们一家子,于是相当热情地穿鞋出了门,还表示一定要为纲吉做上一顿丰厚的午餐。

他今天是过来和老板谈论辞职这件事情的。

通过昨晚了RT的那封信之后,他想要跳槽去港/黑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强烈,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知道一些关乎于世界本源之力的情报。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纲吉向前来迎接他的老板简明地叙述了一下来意,樱田勇了然地点了点头,邀请他一同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不过就在他们刚准备探讨一些问题的时候,不远处房间的白色木门便被人推开了。

稻森里美小心翼翼地从房间探出了半个身子。

她似乎是听见沢田纲吉进来时的声音了,于是便侧过头看向了客厅的方向。在确认了的确是纲吉过来拜访的时候,里美很快地朝着沢田纲吉走去。

里美脖子上的红痕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是她看起来似乎有些萎靡不振,不似初见时那般活泼开朗。

“沢田老师。”里美走过来打了招呼。

“怎么了里美?”虽然他一共也没辅导过里美几天的课,但是对方始终保持着喊他老师。

“我有几道题不会,请问你可以过来指导我一下吗?”她小声问道。

沢田纲吉用询问的目光先看了一眼樱田勇。

樱田勇靠在沙发的靠垫上,微微朝着里美的方向扬了扬头,“去吧,一会再说。”

纲吉点了点头后便站起身,走到了里美的身边,“走吧里美,让我看看你是什么题不会。”

他一路跟着里美回了房间。

里美的房间里摆放着的还是两张床。

那个对着窗台的长形书桌边上分明还有两个带滑轮的白色靠椅。

稻森里美轻抿着嘴唇,缓慢地拉开了其中一个椅子,示意先让纲吉坐下,然后才拉开了自己的椅子。

这个披散着一头黑发的少女紧紧皱着眉头,她的面色苍白,连同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明亮。

她缓慢地张开唇瓣,轻声道:“沢田老师。”

沢田纲吉凝视着状态显然不佳的女孩,立刻回复道:“我在。”

里美突然小声地抽泣了一下,她垂下头,抬起手用手臂蹭了一下双眼,用带着哭腔的颤抖声线小声说:“我好害怕。”

“我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我总会梦见一个看不见脸的女孩在掐我的脖子。”

“我倒在地下,她骑在我的身上,我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然后我摸到了一把匕首,为了让她走开,我朝她的肚子捅了一刀。”说到此处,里美不禁抱起她的双肩,明明此时还是夏季,她却抖着牙齿打了一个寒战。

沢田纲吉隐约意识到了些不对,但他还是选择了优先安抚女孩:“里美,别害怕,那都是梦。”

少女又小声地啜泣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捅完之后我只记得自己手上都是血,然后就醒了。”

“可是,沢田老师,为什么这一幕总是在我入眠的时候反反复复地上演?”里美哽咽着,“明明我脖子上的痕迹早就已经消除掉了,可是当我对着镜子的时候,我又觉得那印记似乎永远也消除不掉了,我”

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含糊起来,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她无法维持吐字清晰,她像是一个破碎的陶瓷娃娃般泣不成声。

沢田纲吉很及时地从书桌上的纸抽抽出了几张面巾纸,立刻递给了哭泣的少女,女孩接过了纸,擦了擦眼角即将溢出来的泪水。

“里美,这件事你和樱田先生还有稻森女士说过吗?”他问。

“没有。”里美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那么,里美,那天晚上在那个擂台上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里美再次缓慢地摇起头。人类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她本能地抗拒这个话题。

“我只记得,从那擂台醒来的时候,我的手上都是血。”她轻声呢喃。

“但是那血不是我的,我身上甚至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唯独脖子上”

谈话期间,沢田纲吉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这间房间。

屋子里原本属于由纪的东西似乎是被处理掉了。但是家具实在太大了,类似于床铺、椅子,诸如此类的东西并没有消失。

怜叶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她并不住在这里,这无法解释这屋子为什么大型家具都是双人份的。

这越发让沢田纲吉肯定,稻森由纪是存在的。她的踪迹,更像是被某种人为的方式抹消掉了。

他不信樱田先生没有察觉到什么,尤其是在见到里美的房间的时候。

“里美。”沢田纲吉站起身,抬手轻轻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不要总是去想自己的噩梦,要尽快调整好自己。”

“而且,不要害怕。”

里美抬起头,用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望着纲吉。当被他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凝视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温暖包裹了起来,心情似乎也沉静了些许。

“大家都会保护你的,要坚强起来。”他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中午的时候稻森惠子做了一顿相当丰盛的午餐。

她似乎对沢田纲吉此行的来意有些眉目的,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从这顿食材昂贵的午饭里看,沢田纲吉就能猜到稻森惠子知道他要离开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里美努力维持了一个较为常态的神色。尽管在沢田纲吉看来,她多数都是在强颜欢笑,但是他知道为了不让长辈担心,她已经相当努力了。

怜叶则是吃的相当欢快,那一次的绑架事件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沢田纲吉犹记那件事情过去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立马赶去了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公寓去接怜叶。

当他拉开中岛敦房间的障子门时,看见的便是中岛敦一脸无奈地跪趴在榻榻米上,而怜叶相当欢快地骑在他后背上的景象。

中岛敦见到沢田纲吉的时候,像是如临大赦般,都快要哭出来了,相当委屈可怜地喊了一句:“沢田先生!”

可见这位老实诚恳又善良的侦探社员被怜叶欺负的可不轻。

也是从那天开始,沢田纲吉就坚信樱田怜叶的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午饭在融洽的氛围之中结束了。

因为家里有小朋友想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是樱田勇再次带着纲吉走入了那个建在楼梯之下面积却相当大的书房。

二人分别坐在了隔着一个玻璃茶几的两个小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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