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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宁王面如纸灰,手抖得都拿不住茶杯。
王公公佝偻着身体拄拐来回走动,琢磨着此间厉害。
“父皇连她底细都知道的清楚,怕有孕这事也瞒不住他。”宁王鬓边的冷汗淌下,惶遽让他的气息不稳,“我要不现在就安排她走,立刻就动身,让她逃得远远的。”
思及他父皇的手段,他越想越惊,越想越恐,只恨不得将她立即送往天涯海角。此刻他已方寸大乱,只觉饶是豁上命去,怕也没法给她劈开出一条生路来。
他简直恨毒了自己!当日抓她入府的时候,但凡别那般嚣张肆意,但凡能顾忌些及时将消息封锁住,将她给藏严实了,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九爷莫慌,让老奴再想想,此事或许并非您想的那般遭。”
闻言,宁王灰败的双眸燃起一丝希冀。王公公在宫中的时日久,对于父皇或许比他了解的深。况且当年母妃独宠后宫的时候,其作为玉岚殿的掌事太监是常能面圣的,所以对于父皇的想法,或许能更猜得几分。
王公公拄拐踱步沉思,宁王焦灼的看着他,等的焦急有几回忍不住要催促,却都皆忍了下来,唯恐扰断了其思路。
“老奴想,圣上是没打算动她的。”
终于王公公开了口,在他满心焦灼中蹒跚踱步回来,几分肯定道:“要杀早杀了,不会等到现在人都怀上龙孙了,再行下手,这般岂不晚矣?皇家是忌讳这等事情,可圣上既没第一时间出手,便大概是默许留她性命了。”
纵使宁王也愿意相信这样的说辞,可始终绷紧的弦让他不敢松懈分毫。
“或许,父皇是打着,去母留子的想法。”
说这话的时候,他咬了牙根语气阴晦,也打了个冷颤。
“不会的,还是那话,要杀不会等现在。您要知道,圣上知她存在的时间,应该更早着的。”王公公摆手,早些年他尚在宫中的时候,也有过成年皇子间因女人起龃龉的事。那时的圣上是如何做的?三更知,绝不会让人活到五更。
“九爷,圣上老了。”
年景渐老,心大概就软了些,回忆过往,愧疚或许就会多半分。
听王公公唏嘘长叹,宁王缄默了会,殷红的唇扯了下。
“父皇最喜爱的儿子是元懿太子,景和三十三年却生生逼反了他,赐他毒酒屠戮他外祖满门。父皇最深爱的女人是我母妃,景和三十四年却逼她含冤自缢,同年押赴曹家上下百余口入刑场,除了当时游历在外杳无音信的舅公,其他男女老少皆命绝当日。”
数丈见方的密室里,说话人的呼吸沉重。
“还有我。他曾说我是麒麟儿,说我是他疼爱有加的好儿子,可转过脸就能无情的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荒殿,整整七年。”
王公公转过脸,抬袖抹着脸上浑浊的泪。
“接着是景和三十六年,几位皇兄争夺太子之位,父皇冷眼旁观,不予置喙。等朝臣们开始纷纷站队的时候,他却突然以雷霆之势出手,将我那几位争夺储位的皇兄一网打尽。他们死的死,废的废,疯的疯,以此成全了父皇的乾纲独断,成全他的帝王威望。”
宁王看向密室里徐徐散发淡光的壁灯,许久方道:“公公你说,这样的父皇,敢让我存侥幸吗?”
王公公摆了摆手,待缓了情绪后,就与他道:“此一时彼一时。九爷也莫忘了,狮王老了,也病了。”
他看向九爷,浑浊的眼睛带着复杂:“倒下前,总不会留下群龙无主的江山,老奴猜测,圣上应已经开始考量了。不同于景和三十六年,这回圣上是真的冷眼旁观,不会轻易出手干预。”
圣上要考量剩下这些皇子的脾性、手段、行事、作风,决出最适合胜任皇位的那个。就如养蛊,到了最后决定胜负的时候,生死皆看自己的能耐了,养蛊人只需冷眼旁观决出胜者,却不会妄加干预。
所以她的命取不取,在圣上看来以无关紧要,圣上着紧要看的,是九爷怎么做。其他储位争夺者,又会如何去做。
想要那个位子,就要去做符合帝王该有的抉择。
真实也残忍。
宁王脸色几经变幻,这一层是他没有想到的。
神色凝重的站起身,他在密室内踱起了步来,开始想王公公猜测的这种可能性。
这两年里总传出些父皇龙体微恙的消息,就连除夕夜时候,都早早的退了。想来或许不单单是微恙,可能真是身衰体病了。只是可惜他宫里眼线有限,具体什么情况,他无从得知。
如果父皇真的是身染了重疾,那他跟赵元璟的储位之争,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就是不知那赵元璟,对此又知道几分?
“若真如此的话,也好,总归她性命无虞。”
宁王重新落了座,握了茶杯在手里摩挲,微目细眯的想着,这种局面要如何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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