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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作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她出了声:“不要。”

嗓音无比清冽,坚持,携着颤颤的抖音。

傅令元眼波暗沉:“你的身体明明想要。”

阮舒眸光凉凉,只重复:“不要。”

“你在害怕什么?”傅令元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他的手指就点在她的心口,“你关了一只什么样的怪兽在里面?”

阮舒沉默。

傅令元的嘴唇紧贴向她的颊边:“告诉我,在我之前,你有过几个男人?”

“你不是没有处、女情结……”阮舒的语音幽幽,像飘在半空中。

“我现在想了解。”傅令元的嘴唇挪上她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碰。

“我的坏名声,三哥不是知道么?”阮舒嘲弄地笑了一下,“太多男人了……多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他知她这句话是在妄自菲薄,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直视他:“你曾说,是和显扬打算尝试时,现自己的有厌性症的。”

当初告诉他这件事,等同于在告诉他,彼时她已经厌性,所以没有和唐显扬做过。她眸光轻闪,听他问出下一句话:“那么在那之前,谁进来过你的身体?”

“很重要么……”她凤眸的焦聚略微虚,声音更虚,“三哥现在才开始介意,会不会太迟了……”

“我说过,我只是想了解。”他眯眸,捏住她的下巴,继续方才的问题,“是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一语出,她的脑中有遥远的影像骤然闪过,不禁轻轻地抖了一下。

他正亲密地贴着她,集中精力观察着她的每一分表情和每一个变化,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这一丝轻抖。

这一抖,是因为提及的“第一个男人”这五个字?想起黄桑说过的话,傅令元眸色陡深,手上的力道加重:“谁?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阮舒的目光透出一股子的空洞,唇瓣嚅动,不答,隔两秒,清清冷冷地说:“我本来就是不堪的女人,反正你不是第一个,那么到底排第几个,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介意,以后就不要再上我。”

这番话的每一个字,她都是忍着痛楚说的——他或许根本不知道,他捏得她有多疼,疼得她感觉下巴都快被拆卸下来。

傅令元黑眸湛湛:“你非得这样说话?”

阮舒瞳仁乌漆漆:“你非得问?”

他盯着她,眉峰跳跃着恼怒,掺杂着一种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面无表情地任由他盯。

少顷,傅令元霍然从她身上离开,拎上衣服,头也没回地离开房间。

阮舒挺尸似的闭上眼睛,唇瓣轻咬,脸色微微泛白,手指紧紧拽住被子的一角,慢慢扯过来,遮挡住自己难堪的一丝不挂。

是啊,她究竟是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活搞成现在的模样……

一夜梦境虚虚实实浮浮沉沉。

她不知道傅令元是半夜与她不欢而散后就离开的,还是早上才离开的,阮舒起床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坐在梳妆台前,她盖了好几层的粉,非但没盖住黑眼圈,反而显得脸色更加苍白无血色。

她多匀了些腮红,口红的颜色也选得深了些。

傅令元虽不在,但二筒和九思的职责依旧。

抵达公司,踏进办公室,阮舒现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除了瞅她,还往她的身侧瞅,以及她的身后瞅。最后似乎没有瞅到想瞅的人,气氛顿时散一阵浓浓的失望。

陈璞走出门外张望两眼,才跟在阮舒后头走进她的办公室。

两人同时问——

“他们在看什么?”

“姐,今天姐夫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阮舒应声一滞,坐进皮质转椅里,听着陈璞回答她:“不就是等着看你和姐夫喽。”

“有什么好看的?”阮舒不解。

陈璞笑笑:“上个礼拜,你和姐夫每天一起上班又一起下班,上班期间姐夫基本与你形影不离,你们之间的关系早成为办公室里最大的八卦。大家都在赌,今天早上你们还会不会一起来。如果再一起来,就差不多能下定论,你们俩在谈恋爱。”

“他们哪里知道,你们何止是谈恋爱,其实根本就是夫妻。”

说完未得到阮舒的任何回应,陈璞讪讪,又问了一次:“姐夫呢?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阮舒垂着眼帘:“他本来就是挂职。来不来都是他的自由。不来才是他的正常状态。”

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陈璞小心翼翼地问:“和姐夫吵架了?”

阮舒抬眸,神情淡漠:“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陈璞把手里的早餐放上桌:“还有咖啡五分钟后给你端来。张助理今天感冒请假。”

“嗯。我知道,早上看到她在微信上给我留的语音了。”阮舒淡淡颔,随即吩咐,“半个小时后例会照常。”

陈璞却是盯着她的脸关心:“姐,你昨晚没睡好?”

阮舒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出去。”

例会结束后,林承志来她的办公室,就例会上尚未解决的几个问题单独和她进行了商讨。

十分难得,他不是为私事或者挑刺而找她,交流过程中,与她毫无芥蒂,一切只从公司的利益出来,尽他身为林氏副总之责任。

临末了,他向阮舒告了假,说是明天上午要陪王毓芬去做产检。阮舒算是看出来了,现在他眼里,恐怕未出生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阮舒自然没有不给他假的理由。

林承志状似无意地提一嘴:“妙芙也会一起去做产检。”

“噢。”一个字,给人无情无绪的感觉。

林承志眸底精光划过:“小舒你现在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真不把林家当家了?”

阮舒不置可否。

林承志摇头叹息:“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夫家是没有倚仗的。”

“多谢大伯父关心。”阮舒平平淡淡道,“我不需要倚仗。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倚仗。”

林承志笑了笑,本已经走出门,回头又告知:“你母亲貌似生病了,你也不回去看看?”

阮舒眸光轻闪一下,依旧无波无澜:“谢谢,我知道了。”

中午,她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内线电话响起,告知她楼下有位警察找她。

先前有过傅清梨来找她的经历,加之昨天刚碰过面,阮舒以为又是傅清梨,所以未加细问就让人放行。

待门被叩响,她抬头一看,却原来是焦洋。

阮舒蹙眉,盯着他身上的警察制服——周末在俱乐部,只听说他年前刚从部队回来,眨眼就成警察了?

焦洋满面笑意,兀自迈步进来:“我也只是路过楼下,想着满碰碰运气,还真见到你了。怎么还在忙,不吃午饭么?”

他的口吻并非以警察的身份,阮舒稍稍放下心,眼下也没什么心力应付他,便直接下逐客令:“焦公子请离开吧,否则我要把大厦的保安找来了。”

“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你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一种妨碍。”

“林二小姐太不讲道理。”

“对你我没什么道理可讲。”

焦洋顿了顿,忽而转口问:“不是说傅三在你这里当副总?怎么没见他人?”

阮舒敏感地眉心一跳,心思微动:“你有事找他?”

“随口问问。”焦洋耸耸肩,“想和他也打个招呼。”

阮舒并不相信,但还是与他打马虎眼:“我帮你转达你的招呼。”

“ok,”焦洋没有意见,“那我先走了,也替林二小姐省下找保安的功夫。”

说走真的走了。

他出去后,阮舒走到玻璃墙前,将百叶窗挑开细细的一条缝,看到焦洋在外面和两个留在办公室的员工说了两三句话。

阮舒心思微凝,待他离开,将那两个员工叫来面前问话:“刚刚那个警察和你说什么?”

“他说他是咱们副总的朋友,问我们副总今天来没来过公司。没有其他的了。”

果然是来打探傅令元的行踪的。阮舒凤眸眯起——他为何要打探傅令元的行踪?

傍晚她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和九思商量一件事:“就今天晚上,只今晚,能不跟着我么?”

九思十分斩钉截铁地摇头,并义正言辞道:“我和二筒的任务就是当阮总的影子和尾巴。”

影子和尾巴……阮舒在唇齿间默念这两个词,嘴角微弯出嘲弄。

甩不掉,她只能带着,偕同前往马以的心理咨询室。

她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如约赴诊,马以也未曾打过一通电话,春节期间她倒是给他过一条拜年的微信,却如同石沉大海,未得只言片语的回应。

阮舒怀疑,马以已经放弃她这个不听话的病人,甚至将她拉黑名单了。

她没怎么怕过人,唯独有点恐惧马以的冰山脸。所以今天来之前,她没敢提前告知。

前台见到她,满面忧心:“阮小姐,你太久没来了。”

阮舒扶扶额,朝马以的诊疗室的方向瞟一眼,低声询问:“他里头现在还有病人?”

“没有,最后一个已经离开了。不过,我可不敢进去给阮小姐你通报。”前台知道阮舒和马以之间,比一般的病人还多一层的朋友关系,所以讲话随意一些。

阮舒表示理解,回头看九思和二筒:“诊疗室你们是真的不能再跟我进去了。”

约莫也看出情况特殊,九思和二筒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顿时,阮舒想,她以后应该常来马以这儿。在这儿,倒是能暂时摆脱傅令元给予的枷锁和压力。

叩了三下门,里头传出马以说“请进”。

阮舒推开门。

马以抬头。他原本就是个不爱在脸上放表情的人,此刻见是她,更是没了表情,比以往的冰山脸,又多了分面瘫脸的感觉。

“好久不见,马医生。”阮舒舔着脸和他打招呼。

马以一声不吭地从椅子起身,走去衣架前,脱掉白衣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看起来是要下班。

阮舒抿抿唇,说:“我打算接受催眠治疗。”

这是她这回前来,准备好的求得他原谅的杀手锏。

如她所料,话一出口,马以穿衣服的动作立即滞住,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精光:“你确定?”

阮舒关上诊疗室的门,朝那张躺椅走过去,摸了摸,沉默两秒,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大概……确定吧……”

马以盯着她看了片刻,有所洞察:“看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生了不少事情。”

“也没有很多。”阮舒略一忖,总结,“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她撇开脸,避开与马以的对视,望向窗户外面的葡萄架,曼声道:“我和我丈夫做了几次。”

“成功?”不知该说马以的专业素养够硬,还是该说他的心理素质太好,这样的消息之于他而言,竟然没挑起他的诧异,而且还能即刻进入医生的状态。

“成功。”阮舒无意识地舔舔唇,补充,“但,都是在吃了性、药的情况下。”

“没吃药的情况呢?”

“没吃药的时候啊……”阮舒盯着葡萄架上的枝干,像是有新芽即将长出来的样子。

她略略眯眼:“没吃药的时候,我挺喜欢他吻我的。很享受。很舒服。我的身体会有正常女人该有的生理反应。”

马以推了推镜框——她的话比以前多了,不再像以前能多简洁就多简洁;她的描述词比以前感性了,不再像以前因简洁而显得冷冰冰的;从而她的口吻,也比以前更具的情感色彩。

不仅是变化。是变化很大。

马以疾步走回诊疗桌,翻出她的病历,一边快地记录,一边听她继续道:“不过,即便如此,每回到最后关头,我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拒绝他。”

马以停笔,望向她,眸光和话语一样犀利:“每回的最后关头,你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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