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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的上元节过后,便算是过完了年,桑祈的送荷包事件也并不圆满地结束了。可新一轮官员举荐在清明时节,国子监的学业也在那时才算告一段落。本着善始善终的念头,她还准备再继续混些时日,也算是给父亲和皇帝一个交代。

隔日上学,遇着晏云之,见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桑祈无奈地笑了笑。记起三个月前,自己刚来国子监的时候,还咬牙切齿地吐槽人家“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如此孤高。”

如今看来,大概昨天晚上的略施援手,对于他来说,真的只是一念之间,随意而为罢了,和在大街上给一个老人让路,将收到的瓜果赠予贫苦百姓这种事并无分别。

可是她又为何对其如此惊为天人?

连那晚的梦里,都梦到自己被猛兽追赶围攻,有一仙人披星戴月,脚踏祥云来,救她于危难之中。而那仙人,就长着眼前这人的臭脸呢?

桑祈腹诽着司业,自嘲地摇头叹气。

恰被对方发现。

晏云之微微抬眼瞄她,淡淡开口道:“何事如此怅惘,不妨说来,教大家帮着参谋参谋。”

这会儿正是经史典籍考试,原本众人都在安静地书写,闻言纷纷抬眸,左右打量,寻找司业说的是谁。

桑祈有些尴尬,咳了咳,起身道:“禀告司业,弟子昨儿做梦,梦见被一只似狼似犬的动物追杀,慌不择路之际,豁出去回身跟它对打。不成想,那孽畜竟一阵嘶吼后,幻化成了人形,长得还与您有几分肖像。”

“弟子瞬间惊醒。今日测验,看见这庄周梦蝶的故事。不由深思反想,不知是梦中那黑犬此时幻化成了司业呢,还是司业昨日梦里化作了那黑犬……请问晏司业,究竟该做何解?”

她语气抑扬顿挫,时而惊快,时而沉痛,描述得极为生动,立刻有人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问题不就是在问,究竟狗是晏云之,还是晏云之是狗么。

选哪个都不对。

她偏生面不改色地说完了,还做了个长揖,一副洗耳恭听,虔诚请教的模样。

大家都在等晏云之的答案。

白衣司业表情从容,优雅地翻动了一下书页,头也没抬,温声解释道:“庄周之梦,解析要点在于认知者本体,也就是做梦之人本身。所以这个问题需要解答的点,不应该是黑犬是我,还是我是黑犬。而是,是你在梦里遇到了黑犬,还是在现实里被黑犬袭击,现在在做一个逃脱的梦。”

“无论二者哪个为真,好像晏某都是助你化解危机之力,看来你对晏某甚是信任,做为师者,晏某实感欣慰。”

听着他不紧不慢,不温不火,不羞不臊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桑祈自知说不过,又没捉弄成他。却会心地笑了,拱了拱,道声:“多谢司业。”便坐下来老老实实答卷,不做他想。

这段小小的插曲也就被他三言两语巧妙化解。

待到考试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桑祈故意留到最后一个。

教室里只剩下她和晏云之两个人,她才起身走过去,将卷轴整理好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左右转了一圈儿,笑道:“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

晏云之接过卷轴,抬眸看她一眼,先是一脸严肃,复又淡淡莞尔,道:“晏某还没到那么小气的程度。”

反应一如预期。

桑祈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把玩着桌上的镇台,道:“前日,多谢解围。”

“一时兴起而已,无需在意。”晏云之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边整理卷轴边道。

桑祈又失笑,“好吧,总之,谢了。这事儿过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总缠着你,你可以安生啦。”

她像闫琰当年宣布跟她的停战协议一般,也宣告了自己和晏云之之间的战役终结。而后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不料还没走出门,便听晏云之在后面叫她。

“今天晚上可有空?”

明明是语气平静的一句话,她听在耳朵里,心却没来由地扑通一跳,欢喜地回头,果断道:“有啊。”

“清玄君夜里设宴,说想邀你同去。”晏云之埋头收拾东西道。

望着夕阳下他沉静如玉的侧脸,桑祈又莫名感到了那种失落的情绪,面上却是表情如常,戏谑地问:“他喝那么多,竟还记得我?”

“他的原话是‘把那个人也叫来一聚,一定很有趣’。”晏云之抬眸,学着清玄君的语气道,特地强调了“人”这个字,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我觉得应该说的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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