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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办处总管太监陈泰毕恭毕敬地说:“三阿哥,造办处的确提供了四张鞓带图样呈览,皇上只准造三张,宝石腰带制完后,呈到养心殿,由皇上赏赐。咱家也是听令行事。”

弘时更是着恼:“蠢货,定是你们画的图样子俗气不堪!狗奴才!”

陈泰不停躬身,应承着:“是是……奴才是蠢货,是是……要不,奴才将此事禀明怡亲王,再为三阿哥钦定一条宝石腰带?皆时,奴才定挑选造办处最出色的工匠,细心为三阿哥打造。”

听了这话,弘时就像一只好斗的公鸡突然染上了瘟疫似的,蔫了下来。他牙痒痒地说:“算你行,狗奴才!”他猛地转身,差点与后面站着伯堃撞了满怀。弘时眼一花,面前站着瘦削隽秀的中年侍卫,似乎好生面熟,原本已到唇边的恶语,像哑了声般。弘时恍过神,怒气冲冲地推了伯堃肩膀,喝道:“滚开!狗奴才!”

伯堃不自觉得扭头看向弘时的背影,当面对面时候,他心中不由一震,那五官整体的感觉,像极了自己年青的时候。莫非,弘时真的是那一夜风流留下的冤孽……

“阿济格大人……大人……”陈泰见伯堃呆呆凝望门口,只得不断提醒。

伯堃忙应:“公公见笑了……”

陈泰似笑非笑地说:“大人没事吧!三阿哥是主子,奴才们挨几句也是应该的。”看他那样子,十有八九是被弘时气的,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好言相劝。

伯堃说:“多谢公公,没事的。”他将自己的来意讲明,陈泰立马取来已完成的样品与图纸,细细讲解,伯堃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场面甚为尴尬。伯堃揖手说:“昨夜执行公务,彻夜未眠,今日……啊”他佯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陈泰说:“大人辛苦了。要不将样品领回府上细观,若有修改意见,请及时提出,以便早日完工。”

伯堃忙揖手称谢,私下添了赏银,便离开造办处。造办处一遇,伯堃心中顿生疑团,若说弘时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莫恐怕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弘时正处险境,不但爱莫能助,还要亲手杀了他!伯堃忐忑不安,快到神武门时,看到了那个过目难忘的背影。难道真是天意?

弘时在造办处吃了哑巴亏后,回到承乾宫和允儿耍了阵脾气,领了腰牌通过神武门出宫,誓要买条更华丽的腰带回来。

伯堃心中一动,加快脚步,紧跟其后。

弘时逛了两家珍宝轩,身后随从的小太监手中已提了三条不同款式的腰带,似乎还未满足,继续向着下一家进发。

走到街尾时,一个黑色身影窜过,毫不费力地将小太监手中的腰带夺过,又调戏般地在弘时脸上抹了一把。

弘时怒火中烧,立刻追了上去,连跑三条胡同,他已与随从的小太监失散,眼见黑影逃进一间破败的民宅中,弘时不顿安危,闯了进去。一阵冷风袭来,只听到背后的大门“呯”地关上了,弘时觉得膝盖上一麻,忽感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弘时悠悠醒转,他一手捂头,一手撑地,坐了起来,居然发现那三条腰带就放在左侧地上。他紧张地摸了摸身体,只发现指尖被扎了个小孔,血珠已凝结,其他的部位安然无恙,钱袋、玉佩等贵重物品更是一件不少。弘时又惊又惧,带着满腹疑虑,匆匆离去。

雍和宫。酒窖

原来,今日正是伯堃将弘时诱到破宅中,利用刚刚制好的暗器盒子,发射麻针,令他晕倒。之后,便剌破自己和弘时的手指,进行滴血验亲。结果,两滴血毫不犹豫地凝为一体,证明了二人间的父子关系。伯堃腿底发软,如踏云端,又哭又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雍和宫的。

伯堃拎起酒埕,咕嘟咕嘟喝了下去,他苦笑着,越在痛苦时,人越清醒。他抬起左掌,凝望着中指上的血孔,那隐隐的剌痛蔓延到心里,如同万针掼心。伯堃独自飘零在外,已有三十年,一心为家中十一口人无辜之死而报仇血恨,内心中,他将亦蕊当做自己仅存的亲人,也是唯一的梦想,负了越儿,骗了怡琳。时光逝去,烟消梦醉,当他请求潇碧去杀了费扬古夫妇时,就知道自己与亦蕊此生无缘。但他仍割舍不下自己的感情,他被绿竹客派到允禩身边卧底,获得允禩重用后,允禩知他与胤禛有仇,又熟悉雍王府地形,常让他负责监视胤禛一举一动,这也令他有机会暗地里帮着亦蕊。例如亦蕊取来铁皮石斛,被困火场时,正是伯堃奋不顾身地将她搭救出来。又如亦蕊研究陕西卷宗时,伯堃不忍见她操劳,因他正好跟随允禩到陕西办过差事,偷偷被帮她完成了卷宗整理。在允禩下令要他除去胤禛时,他想起亦蕊可能的痛苦,本能地掉转枪头,保护胤禛。伯堃将守护亦蕊当做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今时今日,他发现他还有一个儿子,血脉相连的孩子!他涩涩地笑着,虎泪滑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伯堃意外地听到酒窖里有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冷冷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有好酒,不请兄弟喝一杯?”潇碧倚在一个大酒坛边上。

伯堃醉意朦胧地说:“随意吧,你……”他不想再见潇碧,踉跄地往外走去。

潇碧说:“面对亲生儿子,下不去手吧!”

“你……”伯堃像疯了一样,掐住潇碧的脖子,“你倒底知道多少?”

潇碧的脸由白转成通红,又胀成青紫色,但却始终带着不改的微笑,直到胸腔内的所剩无几时,他提起手中的青杖,向伯堃的肚腹捅去。

伯堃飞去一丈远,不轻不重地落在放酒木架上,架子轻轻一晃,却连一个酒瓶也没有砸落下来。

潇碧重重地咳嗽,脸上却笑意不断,好一会儿,方说:“原来,临近死亡是这种感受啊!刘兄,原本我还不肯定三阿哥是你骨肉,你如此痛下杀手,看来,错不了了!”

伯堃恶狠狠地说:“潇碧,我不会再受你摆布!”

潇碧无所谓地说:“那么,我只能自己动手了。毕竟三阿哥不会一直在宫中,例如,会出来买买腰带、珠宝什么的!”

伯堃明白了,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在潇碧眼中,他像泄气的皮球般,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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