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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不少人都因神元殿君眼前一亮。二皇子直接就看呆了,倒并非是为殿君的姿容神魂颠倒,只不过他跟郑莲子似的,一贯认定了殿君其貌不扬,还曾经“感慨”过“人靠衣装”这话也不绝对,比如轩殿君,无论怎么装扮,也不会让人有兴趣再看第二眼,可今日,他差点没认出轩殿君来,依稀辨出是谁,瞠目结舌,昨晚轩殿君难道偷服了仙丹灵药不成?这样的轩殿君,娶回去为妃不吃亏。三皇子倒没看呆,只是也觉得诧异,他似乎见过贺夫人也曾经有过一次“金光灿烂”的装扮,公道的说贺夫人容貌和气态都很不错,但也没能压住那样一身着装,艳俗得很,他于是一直以为这类色彩只适合镶配,却不想往日里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轩殿君竟能被这样一身衣裙衬出与众不同的风采。四皇子正和南次交谈,也都不由止了言语,看向神元殿君。很多女子不明白,光芒万丈并不需要有倾国之色,只需要自信的仰起头颅,挺直脊梁。那个曾经在神元殿困惑绝望,油尽灯枯时还自惭形秽的女子,现在才算真正获得了新生。南次道:“史书里的神宗太后,据载,乃是神彩奥澈,行止爽彻,无柔媚之气,具英迈之概,方能临乱世而不惧,护子女于祸危,今见殿君,深感史笔如实,殿君确有先祖遗风。”“说来殿君能自保于兵祸,流离奔散十余载,只靠其傅母授习,竟能护典籍不佚,如此竖毅的品格,其实已经不需态貌为衬了,不过殿君生而已远权场,突被卷涉其间,难免困惑迷芒,不知如何走出迷局,但数月之间,殿君看来已经踏过了一丛荆棘了。”“瀛姝这段时间也是耗了不少心力。”四皇子瞥了一眼南次,竟也遇见了南次瞥来的一眼,四皇子不由失笑:“行了五弟,我有时候虽然会挤兑王女监,但对她却并没有恶意,她本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连家中的祖父都拿她无可奈何,王端止是琅沂公苦心栽培的未来家主,少积威信,也只对这个小堂妹无可奈何,小小女娘,过于矜傲,我就忍不住调侃她罢了,五弟真不必但有机会就提醒我,我也承认王女监自从入宫后,并没有胡作非为。”南次未及回应,只听他的小七弟在后头感慨:“殿君今日带的那金冠真好看。”又听六皇子道:“不男不女,有何好看的?”司空月狐就拉长了脸:“六弟慎言,长冠乃是神宗皇帝所制,而殿君现为神宗皇族唯一后裔,神宗之尊,应由殿君传继,父皇及满朝文武,乃至连北部诸多国君都对神宗皇族极其尊崇,你怎可发此谬辱之辞?”六皇子已被批评惯了,仍然无精打彩的样子,耷拉下脑袋。就连皇帝,今日也很觉神元殿君光彩照人,他在跟他的近信之臣白川君议论:“我司空皇族虽是从夏侯乱贼手中夺回的正统,但高祖能得士族阀门的信服,也多亏神宗后裔为我司空氏正名,迎回神元殿君时,我存有利用之意,也明知必然会言而无信,不能将后位予她。我心中既存愧疚,也存畏惧,担心神明在上,终会怪责我忘恩负义,报应于我族子孙,祸及治下臣民。”“如今看情境,神元殿君已然解开了心结,着眼于大局,而不局限于一姓一族的权望了。”白川君微笑:“殿君心甘情愿协佐陛下平定乱争,就无利用及负义之说了。”“这件事,太子办不成,皇后办不成,更不能指望别人,倒是帝休,没想到她真能劝得神元殿君振作,摒私而顾公。”而除了皇室众人之外,另有一个男子,也因为今日的神元殿君目眩神迷,他就是上蔡侯梁沁的幼子梁会,这梁会是梁沁的老来子,极受父母怜爱,因此直至这回夺复义州才随梁沁征战沙场,他现才刚被授了统领之职,今日负责御道旁的守卫,又正巧,当日也正是他遇见殿君一行人被追杀,救护得殿君安全,护送至主营。那时狼狈不堪的女子并未引起梁会留意,他甚至早已忘了她的眉眼长相,只是当回京之后,才听说殿君竟然在奔逃流亡之时还能保得大济一朝的典籍免于遗佚,心中便生敬佩,感慨殿君虽然是弱质女流,却做了一件不少男子都难做到的益事,使得华夏史籍不因祸殃而断代,这样的功绩,实应受到千万华夏子民尊奉了。只可惜,这样一个女子被迎回大豫,困居宫廷,再难有所作为,恐怕志气会逐渐消磨,本应是光芒万丈的明珠,终有一日会因蒙尘而黯淡无光了。可今天,他见到的是一颗真正的明珠,他相信世间不再有人事能磨灭这颗明珠的光彩。心底已生欢喜,而神元殿君所乘的车舆,缓缓从他的目光里驶过了。围场尚在历阳郡城二十里外,而多数随驾的官眷却都是暂居于郡城内,司空通念及瀛姝的阿娘也是随驾者之一,便想让她和父母团聚,瀛姝却一本正经拒绝了:“儿是中女史,受阿伯的照顾,已经享获了不少自由,哪里还敢得寸进尺于大典之时撤离职守,跟父母共聚天伦?”司空通也只能由着瀛姝跟去了围场的行宫。围场其实也建有行宫的,如皇后等妃嫔并不会参与狩猎,无非是在典礼时到场,让宫眷们都住营帐诸多不便,因此就安排在了行宫的各处殿阁,司空通倒是兴致勃勃地要住营账,也没忘了瀛姝,再次劝她:“秋狩时不举朝会,寻常的事务奏章仍旧是送建康宫,暂时由太子阅办,你也难得一段空闲,没必要日日留在营区,去寻谢妃吧,离宫前她就跟我提过了,说你一个女儿家,住在营区不方便……不仅你不方便,琅沂公的营帐就在左近,我定然会借机与他对弈饮谈,要你始终伫在一旁值守,我也不自在,活像虐待了琅沂公的孙女一样。”“可乾阳殿的中女史还从无调遣去妃嫔殿阁的先例呢,除非‘有去无回’……阿伯既嫌儿碍眼,不如调儿去神元殿君身边服侍一段时日吧,殿君不是宫眷,不涉内闱之事,如此才确保不留把柄。”司空通也正满意神元殿君“状态”的改变,见瀛姝是真心想和她亲近,大有利于神元殿君保持“坚定不移”的决心,哪会拒绝?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你也多去陪谢妃说说话,她一个人,终归觉得寂寞,别让居心不良的人钻了空子。”瀛姝知道谁是居心不良的人。只有嫔位之上的宫眷才有随驾围场的资格,皇后、三夫人都要出席秋祭大典,因此无一缺席,而现有的八个嫔妃,简嫔留守建康宫,石嫔因为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也没有随驾,淑妃是皇后“钦点”,不会去钻谢夫人的空子,李嫔一心在皇帝陛下身上,虽住行宫但心在营区,另外的四个嫔妃中,也只有乔嫔育有皇子,且素来就和谢夫人“亲近”。“让五郎随你去行宫吧,正好,他也得去督察一番行宫的禁卫。”司空通挥了挥手。已是黄昏时分,围场的夜色不待那轮鲜红的落日彻底沉沦,就已经从湖泽底升腾,从山林处弥张,往来的风中,气息幽凉,通往行宫的道路并不狭驱,不过南次和瀛姝都没有乘车,他们各骑着一匹马,奔驰一段,又再吁住,马蹄缓缓踏着枯草,不远处,渐次有灯火点亮。“宫里数月严加巡防,因为秋狩,多少会有放松,那个‘恶鬼’是否会出来作乱?”瀛姝问。“难说,也不知道‘恶鬼’是来了围场,还是被留在了宫里。”“我有种预感,这回秋狩,‘恶鬼’应该会再度犯案,但正如你方才所说,不知围场是案发地或者仍在建康宫,可如果是在围场,我担心殿君会被牵涉。”“这就是你要去殿君左右的原因?”南次有些着急:“你这是以身涉险!”“凶手不会冒险行事,遇害的人全是宫婢,且并没有掌握要紧的职务,说明凶手虽然有一定特权,但他只是单独行凶,因此他的目标才只限落单的宫婢,我只要不落单,就没有危险,殿君更不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我只是担心殿君会被牵涉。”“你仍然怀疑皇后?”瀛姝点头:“司空北辰留守建康,皇后这回硬要跟来围场已是蹊跷了,更何况郑氏女也成了随驾的殊例……她一直在故意激怒殿君,我思考了很久,她应该是得到了皇后的授意,否则她不敢,但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后如果真想阻止殿君为二皇子或三皇子正妃,不该让自己人激怒殿君。”“皇后是想嫁祸殿君为‘恶鬼’?”南次难以置信:“皇后不至于这么愚蠢吧,命案发生时,殿君根本就没有回国!”“你别忘了,杜氏遇害一案,也曾被二皇子误断为‘恶鬼’所为。”南次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你怀疑是皇后是想嫁祸殿君假借‘恶鬼’案行凶?”“郑莲子前生时,是死在我手上。”瀛姝说:“她毒杀了虞氏,意图嫁祸给婉苏,还企图利用贺氏为她的人证,助她一臂之力,是我拆穿了她的阴谋,当时司空北辰并不想处死郑莲子,是我一再坚持,后来她被赐死。”“那是她罪有其咎。”“南次,当时婉苏是皇后,虞氏和贺氏皆为夫人,郑莲子虽也居嫔位,但位居于我之下,我看破她居心不良,对她早有提防,数番打压,她视我为仇人不奇怪,但婉苏待她却极其宽和,她为何要陷害婉苏?”“妄想着将皇后之位取而代之。”“她哪里来的自信能把婉苏取而代之?”瀛姝挑眉:“当时,世人都道我宠冠后宫,殊不知司空北辰从无废后之意,因为他还要利用范阳卢氏,自然不会对婉苏太过绝情。还有贺朝夕,她的出身也比郑莲子高太多,而江东贺,那时还没有势微,对于司空北辰而言,也是一颗必须笼络的棋子。”“郑氏,并无自知之明。”“现在的她也许没有,但当时的她,必有自知之明。”瀛姝看向残阳,已经不见踪影了。远天,唯有一抹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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