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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顺仍然不放心他的身子。“可是……”“没有什么可是了。”拓跋俊苍白的面上带着几分疲惫。“难得今日有时间,就去神坛那边看看情况吧。”现在的他连走路都有些吃力了,他真的很怕要是再过两天,他就彻底走不动路了。不管怎样,他都要保证在阿茶来之前救生艇的修造正常运转。而且他也是真心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阿茶增添负担。朱顺也实在是说不过他,只能迟疑着应下了,但心中却一直祈求着左丘格能早点将消息告诉神女大人。他怕拓跋俊的身子要是再这样一天天的拖延下去,可能会真的没多少时日了。不过拓跋俊都已经下了命令了,他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老老实实地陪着拓跋俊去到了修造救生艇的地方。说是修造救生艇的地方,但其实离为狗皇帝修建的神坛根本就没有相距多远。当然了,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掩人耳目。拓跋俊拖着沉重的身子在朱顺的搀扶下,一直走到了修建神坛的外围。“可以了,你不用再搀着我了。”他不愿自己现在这幅虚弱的模样被旁人瞧见,不然被有心人利用了,只怕封地这边会出大乱子。朱顺本不愿松开手,但奈何拓跋俊执意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是没办法。“……是。”可不出意外的,拓跋俊才走了两步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这一次他像是快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整个身子都剧烈地晃动着。朱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递了过去。如今的主子每咳一次,就会咳出不少鲜血,所以在知道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身上准备了好几张手帕,以备不时之需。谁知拓跋俊一把推开了手帕,虚弱地摇了摇头,极为勉强地咽下去了。“不必了,我没什么大碍。”他相信自己还是能坚持下去,至少在外面的他绝对不能被人看见他的身子已经不行了。朱顺分明看见了他的齿间的血丝,张口想再劝劝他,但就被拓跋俊的一个眼神给看得闭上了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先去看看神坛的情况吧。”“……好。”要不是不能忤逆主子的意思,再加上神坛的建造极为紧急,他真恨不得就在这些将拓跋俊打晕了带回去好好休养。但他深知,自己的想法注定是不切实际的。他在心底深深长叹了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拓跋俊的身后。“主子,现在神坛已经修好了大半了,就差再进行一些装饰就能完成了。”拓跋俊顺着神坛已经修好的阶梯一步一步缓缓地往上走,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嗯,那一定要尽快修建好,但同时又要留一些不太必要的工作让专门的人手充充样子。”阿茶虽然还没告诉他修建这个神坛的具体用意,但在走过那么高的阶梯达到神坛顶峰处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阿茶的想法了。与其说这是给够皇帝祈福转运用的神坛,还不如说是给百姓提前修建的一个避难场所。神坛本就处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再加上有这么高的阶梯阻挡,神坛的顶峰处必定不会受到洪水的影响。再加上神坛顶峰被阿茶特意修建得平坦开阔,倒是极其适合百姓逃难的时候暂住。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些没能登上救生艇的百姓有序地在这里搭起一个个棚子暂时住下时的场面。他缓缓闭上了眼,耳边似乎听得见避难百姓的庆幸与对阿茶的感激。其中甚至还掺杂着说自己这个定安王英明神武的夸奖。那样的场景真的很美好、很和谐。要说唯一可惜的那可能就是他不能亲眼看见吧。拓跋俊睁开了双眼,唇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你陪我在这神坛上再走走吧。”他想再看看不久之后这处百姓的避难场所还有没有什么不完备的地方,更想趁着他还在,多多弥补缺漏。但越是平静的底下,越藏着波涛汹涌。拓跋俊已经查看完神坛的情况,招呼着朱顺去看救生艇。“走吧,我们去另外一边看看。”另外一边指的就是救生艇修造的地方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侍卫匆匆来报。“定安王,不好了!那边出事了!”拓跋俊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要不是身后有朱顺的搀扶,他可能已经栽倒在地了,不过现在他可没有心思想那些。好好的修造救生艇的地方,怎么会出事呢?明明那里他都派的是最稳妥的人手,修造的过程也十分隐秘,按理说绝无出事的可能性啊。拓跋俊微微稳了稳心神,犀利的目光就直直地看向面前这人。“你先告诉我,那边出了何事?”“主子,那边的木材突然丢失了很大一部分,师傅们填补不上缺漏,这才……才……”后面的话那个侍卫可不敢说下去了。定安王的神色已经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他要是再说,只怕会引火烧身。但他不知道的是,拓跋俊已经很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木材是修造救生艇最为重要的原材料,要是简单的木材丢失还好说,那他大可以派大批人手四处去搜集木材。但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木材丢失啊!连汇报的侍卫自己都说,是师傅们填补不上缺漏,这才前来汇报情况的。那足以见得木材丢失的问题已经不是存在一日两日了,而是现有的木材数量已经见底了,恐怕连一个救生艇都修造不出来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的拓跋俊直接冷了脸,迅速地跟朱顺点头示意之后就下了命令。“从即刻起通知下去,凡是今日在此修建神坛和那边的人手一律不得进出!所有进出口立马封闭!”“所有人立马停下手中的工作,原地待命,不得有任何走动,不得发出一丝声响!”“违反者格杀勿论,就地处决!”木材的丢失是多日累积而成的问题,而在这里修建神坛和修造救生艇的人是相对固定的。之前为了避免有人外出泄露消息,他们就已经对这里进出的人手进行了严格的控制,凡是每日进出的人必有记录。如今木材丢失了,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那摆明了与内部人员息息相关。这也是拓跋俊为何要先将还留在这里的人全部控制起来的主要原因。至于那道格杀勿论的命令也是因为救生艇关乎到洪水地带所有百姓的安危,万万不可出半点差错。在这种时候宁可错杀一千,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好在那个侍卫虽然是拓跋俊在封地新收编的侍卫,但为人忠心耿耿,当即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应下了。“是,属下这就通知下去。”在侍卫退下之后,拓跋俊的身侧就只剩下了朱顺一人了。“可能要稍稍委屈你做些杂事了。”朱顺再怎么说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影子卫,现在被当做蒙面侍卫放在自己的身边已经是屈才了,现在更是还需要他再去做些杂事,拓跋俊也有些过意不去。“能为主子做事是属下的荣幸。”其实朱顺也是幸蒙拓跋俊的赏识,才得以从一个流落天涯的乞儿成长为影子卫。拓跋俊知道时间紧急,也不跟他再多客套了。“现在我身边就你一个信得过之人,你也是最细心之人,一会我在依次审问所有人的时候,你务必要帮我观察好他们每一个人细微的神态和动作,在最后将可疑之人告诉于我。”对的,当年在培养朱顺的时候,是专门培养过关于微表情的。而朱顺就是能看懂微表情的佼佼者。有他在自己的身边随时帮忙盯着,拓跋俊相信很快就能找出导致木材丢失的人。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了,朱顺也有些小小的兴奋了起来。“是,属下一定会将那可疑之人找出来!”“好,那就好,咳咳——”拓跋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自己都弯下了腰身。兴奋之后的朱顺又是一阵担忧。“主子,要是依次审问所有人的话太过消耗时间,不如你先歇一会再审问吧。”他很担心拓跋俊的身子在审问途中就撑不住了。本来今日的拓跋俊就不应该出门,而是需要留在房间中静养,要是在这个时候再消耗大量的精力去审问众人,恐怕会导致他的身体更加虚弱啊。拓跋俊当然知道他对自己的关心不是空穴来风,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可能会撑不住,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啊。“不用了,木材丢失是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救生艇要是再耽误修造,那耽误的就是更多人的性命。”“对了,你现在去吩咐下去,将我们其余的人手全部派出去寻找木材,将之前已经砍伐好的木材加紧运送过来,一定要越快越好。”“而且去为我寻一间适合审问的房间,再去找一些能单独关押的房间,我们审问完的人不能私下里去互相将问题串通了啊,还有……”拓跋俊絮絮叨叨地还要继续往下交代下去,但朱顺是越听越担心,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主子,这些我都知道,你先休息一会吧,等安排好了之后我再来通知你。”他希望拓跋俊能趁着现在这个时机多休息一会,不然等会的审问太消耗精力,他担心拓跋俊的身子会更加不好。拓跋俊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快些去办那些事吧。现在就只有他一人站在神坛之上了。他再一次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这里的气息。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他是为了避免阿茶的疑心,用自己蓝月血脉中特殊的能力控制住了身体中的毒素,但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毒素的能力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去做些事情,为阿茶排忧解难。他也很害怕,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再见到阿茶一面了。一直以来,他对阿茶都怀着一种别样的情愫,他知道阿茶是个有自己理想抱负的人,也清楚自己绝不能因为感情耽误了阿茶。可现在生命快走到终点了,他不由得想了结自己的遗憾。不过……“主子,我已经准备好了。”是朱顺的声音。拓跋俊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向神坛的远处看去。百姓的居所层层叠叠,滔滔江水与村庄共生共存,本是多么和谐的景象,可惜在不久之后就要面对毁天灭地的洪灾。从他心底里来说,多年身为皇子受到的教育就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不希望看见百姓受苦受难。没时间再多想了,他要趁着有限的时间再多做点事。“好,你带我去吧。”朱顺很快就带着他到了专门找好的审问的房间。“主子,就是这里了,到时候房间中只会有我们两人以及被审问的对象。”“那再好不过了,现在就开始吧,就从负责救生艇修造的主要负责人开始。”木材丢失这种大事,身为负责人没有主动上报就已经是大错了,拓跋俊倒想看看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来搪塞自己。“参见定安王。”主要负责人是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中年男子,但一双精明的大眼在踏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就开始四处打量。“你也知道本王为何要唤你前来吧。”“在下知道,是关于木材丢失的问题。”“那为何你们到弥补不上缺漏了才上报本王?”“木材消耗本就没有定量,在下也是一时不察,等到底下的人前来汇报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情况,耽误了时间,还请王爷恕罪。”那个负责人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还对答如流,就像是早就在心中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似的。拓跋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狡黠与小心思。“那你告诉本王,素日你既然负责监管救生艇的修造,那你是如何负责的?”那人稍加思索,立马昂首挺胸有了回答。“回王爷的话,在下每日自早上起就四处巡查,要监管大家的进度,负责这里大小事务,同时还要面对各种突发情况。”“在下自问已经尽到了该有的责任了,就是说在下是勤勤恳恳也不为过。”好一个不为过啊。说得真好,但拓跋俊已经不想再跟他多废话了。“那你告诉本王,木材是否在你的监管范围之中?”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主要负责人也应该监管场中大大小小的工具材料是否完备吧。谁知那人提起这一点,那就是更理直气壮了。“王爷,在下每日要监管的事务太多,所以就寻了人手协助在下,这也算是合理运用资源吧。”拓跋俊都快被他的说辞给逗笑了。这人还真是懂该怎么合理利用资源的是吧。把自己的工作分给他人来做,自己倒是知道躲清闲,最后出了问题还反而要怪到别人身上,真是不一般的棒那。用他在阿茶那里学到的词来说,这纯粹就是职场pua。他反正是看不来一点这人的行为,都不用多问就能猜到木材丢失与这个负责人脱不了干系。拓跋俊微微侧了侧头,示意朱顺将这个负责人带下去先单独关着。朱顺见拓跋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当即就关切地询问道:“主子,那你还要继续审问吗?”“当然要,你去将刚才那个负责人说的分管木材的人带上来吧。”拓跋俊很想听听在那人嘴里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理由。朱顺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将那个分管木材的人给带上来了。“在下……”他的话才刚刚开口,拓跋俊就抬手打断了他。“你不必行礼了,就直接告诉本王,是不是由你分管所有的木材?”“确实是在下,但……”“那木材是何时出现丢失的情况的?现在余下的木材还有多少?”拓跋俊的两个问题一起砸下来,让那人的节奏和准备好的话瞬间被打破了,整个人都开始慌张了起来。“木材丢失的情况也许是……是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吧……”“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木材余下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两句回话,但他非常心虚,说完话的他额头一直往外冒着冷汗。“那你为何之前不将这种情况上报给本王?”“是……是负责人说我们会有木材,让在下先不要过问,所以……”要不是双腿还支撑着他直直地站在这里,他真的恨不得立马给拓跋俊跪下。不过他的每一句回答倒是都在拓跋俊的预料之中。果然是木材已经尽数没有,想必他们是因为今日自己突然前来,觉得会瞒不下去了,所以才特意找在自己去之前上报的吧。拓跋俊很清楚,自己就算是再这样一直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他们这些人已经早就已经串通好了说辞。他再一次让朱顺将人带了下去。“你这次去帮我寻个看起来最为老实、良善的人,最好是那种独自待在角落,不与旁人站在一处的人。”那样的人是被这些人孤立且不被接受的,也是最有可能不会与他们串通,知道一些真消息的人。没多久,朱顺很快就将人找来了。这次是个看起来就老老实实、循规蹈矩的人。在进门的那一刻,竟是半点抬头都不敢,害怕地闭着双眼就跪了下去。“草民参加王爷。”拓跋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开始问起了别的话题。“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草民名叫王大,家就在不远处的王家寨。”“那你为何会参军?”在这里修造救生艇的人都是他从军中调来的士兵,所以面前的王大自然也是士兵出身。“就是家中贫穷,我娘说参军能管吃还发粮饷,我就来了。”嗯,倒是个实诚的人。其实问到这里拓跋俊就知道能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与其他人的关系如何?”王大挠了挠头,说得很是为难。“我与他们关系都不太好,而且他们都嫌我太笨,只知道吃,做什么事情都不愿与我一起。”王大果然是在众人中被排挤孤立的那个人了。拓跋俊也不想再与他绕弯子了,直接就回到了正题上。“那你可知本王叫你前来所谓何事?”王大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换上了一副真诚严肃的模样。“王爷许是为了找我询问那些木材为何不见吧。”“的确。”拓跋俊微微挑眉,一双眼眸却没有放过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本王是想问你此事,那你可知道什么内情?”王大也是个有点骨气在身上的,偏偏要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草民知道内情不假,但草民不能告诉王爷。”这倒是让拓跋俊在奇怪之余又来了几分兴趣。“哦?为何不能告诉本王?”“草民对大家许下了诺言,不能违背。”大家?好了,拓跋俊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问下去了。既然牵扯到了大家,那就说明木材丢失是所有人一起所为,并且大家都知晓内情的一件事。看来在这些修造救生艇的士兵之中,还藏着不小的秘密呢。“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在王大离开之后,拓跋俊并没有再叫新的人进来审问,而是直接问了朱顺。“据你的观察,刚才我审问的三个人之中,你觉得他们有几人说的是真话?”朱顺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就回答出了这个问题。“只有最后的王大说的是真话。”“其余两人都在撒谎。”拓跋俊扬了扬唇角,很是感叹。“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商量好了的,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不过他也很烦躁,在最后这个时间都很紧迫的情况下,这些人给他闹这么一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给朱顺下了命令。他这次要打直球直接诈那个负责人,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来。“你再去把那个负责人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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