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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杯冷咖啡,碎花小鳄坐了很久。
终于,她买了单,走出了酒吧。
跟弗林学校比起来,城里太繁华了,各种颜色在闪烁,各种声音在喧嚣。碎花小鳄甚至有点儿不适应了,感觉又晃眼又刺耳。
现在,她觉得最吓人的并不是鬼魅,也不是坏人,而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事儿。当她发现生活中出现了一个神秘女人之后,一直试图用逻辑来搞清她的身份。她好像没有得罪过哪个中年女人,那么,这个神秘女人只能是汉哥的女友。可现实告诉她——不是。她一下就没有计划了。
碎花小鳄必须回到学校去。
她知道,那个女人正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等着她,她找到她,噩梦才会醒。不然,她会永生永世跋涉在噩梦中。
马路对面停着两辆出租车,一辆红的,一辆黑的。车窗都关着,看不清里面的司机。
碎花小鳄断定,那个194就藏在其中一辆车里。他好像在跟碎花小鳄玩游戏,看看她能不能猜中。
他在哪辆车里呢?
碎花小鳄停下来,隔着马路开始琢磨。
他应该在黑色出租车里。
碎花小鳄中午坐的是黑色出租车,他说他替哥们儿还车去。现在,既然两辆车停在了一起,他没有理由不回到自己的车上。他料到了碎花小鳄会这么想,然后选择黑色出租车,于是他就藏在了黑色出租车中。
当然,他也可能意识到碎花小鳄会想到这一点,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坐在红色出租车中……
碎花小鳄想得脑袋都疼了,这其间,没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太晚了,她必须得回学校了,她慢慢走向了那辆黑色出租车。
她想象着打开车门之后,看见那个194坐在驾驶员位置上,身子缩得很低,正憋着笑。她猛地关上车门,跑向那辆红色出租车,打开门,又看见了那个194,他坐在驾驶员位置上,身子缩得很低,已经憋不住了,哈哈笑出来……
碎花小鳄轻轻拉开黑色出租车的门,朝里看去,是个很胖的司机。他回头看了看碎花小鳄,友好地问“你好,去哪儿?”
她赢了。
她没说话,转头看了红色出租车一眼,大步走了过去。
她打开了红色出租车的门,朝里看去,是个不胖不瘦的司机,正在听音乐。
原来是她多心了。
她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回到了黑色出租车上,说“师傅,我们去弗林学校。”
师傅把车发动着,开走了。
他一路无话。
返回学校,就像返回战场。碎花小鳄很想闭会儿眼睛,她太累了。可是,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双眼瞪得大大的,就像上下眼皮之间顶着火柴棍。
出城。
过清河。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学校大门口。水银灯很亮,四周黑乎乎的。
碎花小鳄下了车,走进学校。
依然是那个保安,他直直地站在值班室门口,似乎更高了,更瘦了,他依然穿着那身灰色的制服,戴着一副白手套。碎花小鳄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觉他并不是过去那个保安,虽然两个人很像,但过去那个保安是个双眼皮,而这个保安是个单眼皮。单眼皮可以割成双眼皮,但是双眼皮无法填成单眼皮。既然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这么像?双胞胎?
这个保安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猜出答案。
碎花小鳄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匆匆走过去了。
还没有熄灯。右侧是寝室楼,稀稀拉拉亮着灯。左侧是办公楼,所有窗子都黑着。碎花小鳄想起了教务处,想起了那三个反文旁,这时候,办公楼地下那条走廊该有多黑呢?那个侯先赞还在上班吗?
她刚刚走近寝室楼,就看见有个高高的人堵在了楼道门口。他背后有灯光,因此他的脸是黑的。
碎花小鳄肯定,他是侯先赞。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应该让开,可是他没有。碎花小鳄只好说了声“老师好。”然后想从旁边挤过去。
侯先赞轻声说“百分之四十九了……”
碎花小鳄愣了愣,问“您说什么?”
侯先赞像梦游一样,很认真地重复了一句“嗯,百分之四十九了。”然后就迈步离开了。
百分之四十九?什么意思?
碎花小鳄感觉此时此刻她的大脑十分清醒且敏捷,她抓住机会快速思索着——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百分之四十九……
他在说,碎花小鳄的生活被替换百分之四十九了?
还是说,那个暗处的女人已经显露百分之四十九了?
或者说,碎花小鳄噩梦般的生活进行到百分之四十九了?
两个男生跑进了寝室楼,每个人拿着一个羽毛球拍,“噔噔噔”地冲上了二楼。一个男生走下来,很像给碎花小鳄提供火柴的那个人。
碎花小鳄匆匆回到了宿舍。
饭饭和季之末竟然都不在,应该在隔壁玩“三国杀”,寝室里显得很空荡。
床单、枕套和被罩都被人替换了,碎花小鳄不愿意坐到自己的床上去,就那样手足无措地站着。晚上怎么办?她不敢想象,身下铺的,身上盖的,头下枕的,都是一些不明来历的东西……可是,她已经没有床单、枕套和被罩替换它们了。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的相框上——父亲的照片不见了!换上了照相机里的那个女人!她站在配电室的墙根下,背着手,右腿站在左腿前,静静地看着镜头……
碎花小鳄连续后退了几步。
窗子关着,寝室里没有风,垂下来的床单却晃了晃。碎花小鳄猛地低头看去,床下黑乎乎的,那个女人不会藏在下面吧?
她忽然后悔了,不该把那根棒球棒扔出去,现在,她找不到任何能够当武器的东西了。
她慢慢走到床前,深吸一口气,突然把床单掀开,朝里看了看——除了她的脸盆,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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