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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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满心不甘不愿,心里骂道:臭夫子,你就可劲守着你的礼仪规矩吧,里外不一的东西,我还不想学呢!
夫子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各位该观摩学习的,当是盛玄怨的这篇文章。”他说着,望着手中那张布满字迹的筏纸,眼底满是欣慰地道:“如此年纪,便能坚定自己的道心与责任,字字是珠玑,句句是箴言,立志为氏族,这才是当今弟子们该有的愿景。”
琼亦感觉到身前盛玄怨的身子僵了僵,她从鼻息间不屑地哼了一气,心里阴阳怪气道:哟,盛三公子,果真和常人不一样。
夫子又道:“若是这字迹再清晰工整些,就好了,这样的草书有失规矩,喏,拿去吧。”
盛玄怨起身拿回了自己的文章。
夫子又在课室中左转右绕地说了些什么,琼亦心里装满了被罚抄写这项重任,逐渐神游天外,在神游中,这堂课很快就结束了。
散课后,琼亦三两下收拾完东西,提着那张被批上“丁”级的试卷,一刻都不多留地离开了课室。盛玄怨转过身子只看见了她跑远的背影,辫子在她背后一沓一沓地跳着,似乎也在生气。
他心中回响着她课上不怕事般对夫子的话,“自当随风,来去肆意”,怔望地有些出神,这八字宛如钢针一样字字扎在他身上,像是嘲弄,像是讽刺。
盛玄怨转回身子时,自己那张赫然用红砂批上“甲”的筏纸,已经被他揉破了。
琼亦觉得很可笑。
她坐在少人的游廊边沿,一句一句地读着自己那篇文章,自问没有任何不妥,怎么着都不该评一个最末端的“丁”级。
要是在家中,要是师父和师兄们看见这篇文章,肯定会说我写得好,琼亦将筏纸举到眼前,举过了头顶,阳光透过浅薄的经纸,一片炫目的白中,只有墨字浓染不改。
“要不然……我把这朱砂批注给它抹掉,又是一张好纸了。”琼亦晃了晃翘在栏前的双腿,默默说道。
“陆溪言。”
一道苍老温和的声音在一侧响起,琼亦猛得扭过头,只听脖子“咔——”地一响,她惊道:“哎呦!我的脖子!”连忙收好手上的试卷,捂着脖子,站直身子向那人行礼道:“褚先生。”
面前这位姓褚的夫子,是主授史论课那位。
“刚听旁人说到昨日小测,结果正巧碰到你。”褚夫子望一眼琼亦藏在身后的筏纸:“孙夫子向来批卷严苛,不妨给老夫看看?”
“不不不!”琼亦将筏纸藏地更后了:“……写得不好。”
褚夫子执意要看,琼亦拗不过,只得将卷子默默递了去,她双手指节绞在一处,用视线余光观察着他的脸色,心中忐忑,不知道又会落个怎样的评价。
眼见褚夫子读完了文章,将其重新对折合上,琼亦睁大了圆杏眼,听得一句:“写得很好。”
“先生,您别是看见卷上一个‘丁’字,在哄我开心。”琼亦压低了声音,双手攥着裙子,道。
“老夫并未说谎。”褚夫子轻笑:“我虽知你史论学得好,此时夸你也并非偏袒。”
“篇未提氏族,而是眼观天下,不可谓不小,算不得虚志。”他顿了顿,又道:“你性子洒脱,心中有自己的道,应当遵守,志向一词本就不应固定在某一件事上,不然,为何说人各有志呢。”
琼亦双眼一亮,似乎懂了:“我知道了,谢谢先生!”
说罢接过筏纸来,郑重地向捻着胡须的褚夫子鞠了一躬,踏着步子跑远了。
琼亦抄了一夜的澄心赋,抄到了天明才抄完十遍。
她带着重重的黑眼圈趴倒在案台上,心里默默斥着:澄心赋,还澄心呢,一篇这么长,抄完不但净不了心,还糟心,干脆叫诛心赋得了!
本准备去床塌躺上一会,再接着在卯时起练功,可琼亦没想到自己太困太累,直接倒头就在案台上睡着了。
卯时的鸡鸣声打破了美梦。
阿萝做的坛子肉、酥饼还没进嘴,琼亦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头又昏又重,肩酸腰累的,她撑着身体坐起来,草草收拾着桌上抄好的一大摞厚纸,自语道:遭罪啊遭罪。
坐在铜镜前看见自己时,镜中的人可叫一个憔悴,一双满是困意的眼睛下泛着乌青乌青的一团,左脸被手臂烙出了半指宽的红痕,与肤色衬在一起,倒像是被打了似的,鼻尖还沾了点墨渍,头发也乱糟糟的。
琼亦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
前几日她都和师弟妹们在校场练剑,那边人很多,又热闹,年轻的少年们聚在一处有很多话可以聊,偏偏杨小思是个话痨,陆漓是个话痨,琼亦自己也是个话痨。一大群话痨聚在一起,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这到底是来练剑的,还是来聊天的了。
她与别家的女弟子们聊了许多悄悄话,起初有不少女弟子都羡慕琼亦能与盛玄怨同窗,坐得还极近,后七拼八凑地了解完盛玄怨后,羡慕就消失了。
大家一致地得出结论:是这人的情商拖了脸的后腿。
琼亦十分认同。
不过,聊天的乐趣归乐趣,修炼归修炼,为了以后的修炼进度着想,她决定,往后还是少去校场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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