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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彭彭彭彭”一连串的闷响,官军阵地前石迸土飞,掀起的泥土“哗啦哗啦”不断从半空挥洒落地。
满头沙砾的官军游兵在面对靠近到一定距离、开始射炮的武刚车显得极为狼狈,一个个早失去最初的张狂。面对坚固异常、庞然大物般的战车,他们零星的反击几乎微不足道,惨白的脸庞透出无助的惶恐。
慷慨激昂的秦雍疯了也似,将一把腰刀挥舞得闪烁无形,他目测距离,口中大呼:“梯队,预备!”他话音一落,紧紧靠着他的几名塘兵立刻按照节奏吹响了小号,号声一起,先锋队中的近百名兵士同时应和。这些兵士每三人一组,每组手里都提溜着一架赶制出来的竹梯。
从武刚车空洞发炮的近十门小型佛郎机清一色填装散弹。每打一发,随车的炮手就将空膛的子铳取出,开始清膛降温,并填入新弹。这一来一去时间不短,可即便得到喘息机会,单衣轻甲的官军游兵依旧难以坚持。
流寇们有武刚车,这着实出乎侯良柱的意料。赵当世举目眺望,发现城下不远,侯良柱的帅旗遽然轻摇,紧接着,深壑拒马后的游兵们全线撤退,全数分散到了后阵的两翼。
趁着官军游兵后撤的当口儿,在秦雍的急令下,近百名赵营兵士从武刚车后相继钻出,猫腰前进,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道道沟壑。他们出现不久,广元城上,官军火炮的下一轮齐射开始。炮声实在太过响亮,秦雍不由捂上了耳朵,可每次刚一捂上,随之又情不自禁要挥刀指挥,两耳依旧洞开。他紧蹙眉头,咬着一侧的牙口,忍受着足以震破耳膜的巨响,跟着架梯的兵士冲出了武刚车。
卜一出来,还没跑两步,只听身后轰然炸响,一股强大的气流推着他摔向前方,丝毫没有反抗的可能。他扑倒在地,连滚五六圈,及时绷紧了身体才不至于直接滚落前方幽暗深邃的沟壑中。趴在地上猛然回首,只见后方黑烟冲天,适才那辆掩护着自己的武刚车已是支离破碎,连带着围绕着这辆武刚车的数十名兵士一并粉身碎骨。
“我没事,架梯!”秦雍伸手抠出满嘴的泥沙,张嘴呼喝。此时此刻,他周围并无塘兵追随,是以虽竭尽全力,可声音依旧在贯彻天地的响声中湮灭无闻。还好他手舞足蹈,引起了兵士们的注意,还在前进着的兵士们见他无恙,故而也安下了心,继续按计划行动。
官军的火炮这一次直接摧毁了两辆武刚车,不少侥幸逃生的赵营兵士从熊熊燃烧着的战车残骸后奔出。这一次,官军的游兵复出,轮番射击,一时间,赵营的先锋队的势头大大受阻。
几枚弹丸“叭叭”打在秦雍脚边,溅起的砂石全都弹到他脸上。他浑然不知,蹲下身,冲身后招手。这时候,已有十来架竹梯搭上了沟壑,从后而至的先锋队兵士只在上面踩踏一下,就借着反作用力跳到了沟壑对面。有许多兵士跳得太猛,收不住脚,刮擦到了拒马鹿角的尖头,剧毒闪电般袭遍全身,他们尖嚎着跌落深壑,那发自内心的绝望之声甚至冲破了喧嚣,传到了双方每一个兵士的耳中。
“咚咚咚咚”
正胶着时,旌旗蔽空的二营阵中不失时机地开始大规模擂起战鼓,雄浑的鼓点声一下一下,与兵士的心跳节拍相合,莫名给人带来强烈的勇气与动力。李自成重重喘了两口气,怒骂:“侯良柱个贼怂,真个狡猾。”以游兵诈败,适时而出——在如此惊醒动魄的情况下还能临时施展计策,侯良柱的确有两把刷子。
“先锋队若挫,则我兵锋便挫。”田见秀到底年轻,即便有看清局势的能力,仍不免将焦虑挂在脸上。
赵当世见二人向自己看来,观察前方道:“先锋队尚有数百,路径未及铺开,自后添油只是徒然。”如此说着,视线忽而向西面一转,举鞭而指,“方才官军游兵退却两侧,我见其等在西面秩序稍乱。这时再出,官军西面军阵目测因此有所紊乱,不若以马军冲之。”
侯良柱在前方部下了重重阻碍,但为了不自困一隅,也为了便于临时调整甚至利于追敌,他在两侧只是简单布置了防线。赵当世心细如发,从细微处察觉到了机会,因此提议。
“不可。”田见秀当即反对,“官军留两侧,自有防备。但看其两翼布军甚众,若突入,未必有利可图。”
“非也!”赵当世毅然反驳,“你只见其两翼人众,却没见他阵列排布。两翼人虽多,却呈长条,自西面而入,厚度并不大。且侯良柱本阵居后,当中一片,皆为散落在前的游兵,如何能当我锐骑?”
“可纵然突入,侯良柱本阵层层守护,亦无机可乘!”田见秀清秀白皙的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不依不饶与赵当世争辩。
“此言差矣。此一突,目的不在侯良柱,而在于我军之先锋队。”赵当世依然坚持,“从西突入,自东而出,可直接扰乱官军游兵腹背,其惊惧自疑时,便是我军的大好机会!”
田见秀闻言不答,抬眼看向一脸弘毅的李自成。李自成思量须臾,拍髀定策,高喊道:“一只虎!”
“末将在!”居于后列的李过闻讯打马上前。
“你即刻安排马军,准备冲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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