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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万物静籁,营地里偶尔会传出几声马嘶骡鸣。除了负责警戒的哨兵外,大多数人都处于熟睡之中。原本熊熊的篝火也已经慢慢熄灭,那些还未燃尽的灰烬中不时还有白烟飘出。
在这一片黑暗中,忽然出现了无数身手敏捷的黑影。他们黑布蒙面,黑衣裹身,与那黑夜几乎完全融为一体,不仔细去瞧根本就发现不了。唯一发出亮光的,就是他们紧握在手里锋利闪亮的弯刀。
他们如黑夜中的鬼魅般慢慢的朝着被围在营帐中间的粮车靠拢,越是靠近粮车,巡逻的卫兵就越多。这些黑衣人非常的小心,他们或闪转腾挪,或跳跃匍匐,完美的避开了各个卫兵的视线。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逐渐摸到由马车,骡车,还有无数栅栏围成的圈子旁。
其中一个黑衣人十分的心急,伸手就想去搬那栅栏。另一个矮壮些的忙按住他的手,用契丹语悄声道:“等等,咱们人少,太早惊动了这些卫兵只怕会坏了大人的计划。还是等大人那边得手了再说。”这人俨然是众人中的小头目,其他人得了他的嘱咐都没有异议,于是就近找地方藏匿了起来。
此刻郭承嗣的营帐外也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如隐藏在黑夜中的猎豹,危险而敏捷。郭承嗣营帐外原本该有六个士兵守卫,可今夜那些士兵也不知是不是跑出去偷懒了,居然一个人也没瞧见。
黑衣人中有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他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惑。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闯他一闯。于是他暗一咬牙,将手一挥。便有几人跟着他一起摸进了黑乎乎的营帐内。
营帐里的烛火早就被吹熄了,里面一片静寂漆黑。过了好一会,众人的眼睛才适应了营帐内的黑暗。粗略看去,营帐内的陈设非常的简单。除了一张堆满书卷,地图的书案,就是一个挂着衣袍的衣架,然后是一张临时搭起的床榻。
床榻上还铺着厚重密实的羊毛毡。温暖的锦被高高隆起。可以看出有个人影缩在里面。被面随着那人的呼吸,还在微微的上下起伏着。
为首的高个黑衣人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露出讥讽恶毒的笑意。就见他大手一挥。立刻有两人蹑手蹑脚的朝着那张床榻靠近。他们一人高高举起弯刀,一人猛的一拉锦被,一道寒光从上而下,划过了众人的双眸。
就听一声让人牙龈发酸的闷哼。随即就是一道温热的鲜血飙出。“得手了。”有人高兴的低呼。
那个高个首领却发觉不对,他立刻快步上前掀开锦被仔细看去。才发现锦被下根本就不是那个骄傲的年轻将军,而是一个穿着军服,四肢捆得结结实实,嘴还被牢牢堵住的普通士兵。
只是这个士兵的头已经被劈断了三分之二。瞬间就断了生机。就算死了,他的双目依然惊惧的大睁着,眼球似乎要从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掉出来了。他喉头的鲜血如喷泉般不断的往外涌着。瞬间就濡湿了身下的羊毛毡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慢慢飘了出来。
“糟了!死的是丹贵。咱们上当了。”动手伤人的黑衣人后退一步,用契丹话愤怒的小声叫道。
丹贵还有一队人马本来应该负责乔装后守在营地的北面,等着他们抢了粮车往北边突围时,再起奇兵的作用。此刻他却被人俘虏来绑在床榻之上。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今晚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北面的那些奇兵也被人消灭殆尽?
高个首领眼神一缩,厉声低喝道:“快走,咱们中计了。”
几个人刚刚蹿出营帐,一根金色响箭从远处飞来,带着凌厉的啸声“噗嗤”一下,插在那高个首领的脚边的泥土里,雪白的羽翎还在微微颤动着。
“杀呀!”原本安静的帐篷猛地被掀开,无数穿戴整齐,举着大刀,背着弓弩,打着火把的士兵从四面八方的帐篷里杀出,将这十几个穿着黑衣的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黑衣人也抽出各自的弯刀毫不示弱的与士兵们对弈着,跃跃欲试。虽然黑衣人在人数上明显处于弱势,可是他们的眼睛里非但没有一丝怯意,反而散发着野狼般凶狠残暴的光芒,让人心惊胆战望而生怯。
无数士兵持着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并没有立即上前擒拿。他们只是沉默的等待着,等待着最后一道命令的下达。
“武显将军到”有人厉声喝道。沉默的士兵们立刻散开一条通道。顶盔束甲的郭承嗣背着一张巨大的金色大弓,腰佩宽柄腰刀,骑着高大的卷毛乌稚马缓缓而来。他的脚边还有一只箭筒,里面满满装着一壶金色羽箭。看来那支天外飞箭就是出自这位骄傲的武显将军之手。
一触即发的形势让周遭一片寂静,高个首领眼睛微眯,透出毒蛇般阴冷的光芒。他冷冷的用契丹语快速的说了一段话,在场的士兵有些面面相觑,估计没有谁能听懂,就连缓缓而来的郭承嗣也是一脸茫然。
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犟驴子,你明明会说中原话。在这个时候,你又拿契丹话糊弄什么。”高个黑衣首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双眸不由一缩,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
郭承嗣忽然咧嘴一笑,他长腿一跨,卷毛乌稚马缓缓让到了一边,露出了他身后骑着一匹踏雪良驹的钟紫苑。
钟紫苑高高的坐在马上,身上穿着一身普通士兵的军服,外面却披着郭承嗣的玄色缎面羽纱斗篷。瘦了一圈的小脸紧绷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黑衣首领,缓缓道:“我说的对吗?犟驴子!”
那个黑衣首领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在狂笑声中他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他那张黝黑却棱角分明的脸。果然是犟驴子。
山风吹乱了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漆黑的眼中闪过桀骜不驯的光芒。他紧紧盯在钟紫苑面上,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自嘲道:“本以为我是扑食的螳螂,原来你却是那只在后的黄雀。不知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钟紫苑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不过在国仇家恨面前,这点内疚真可以忽略不计。就听钟紫苑缓缓道:“其实从你抢我的伙食开始,我就对你有所怀疑了。在这里每个人的食物都是定量的。偶尔吃不饱。抢一个馒头或是一碗粥我都能理解。可是你顿顿都要抢,简直就像个填不饱的无底洞。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根本就不是这个军营的士兵。所以你并没有属于你的那份口粮,只得靠抢我的那一份才能填饱肚子。可是我故意让你吃了有毒的染料后,你却不见了,那时我还以为是我多心弄错了。谁知今晚你又出现了。居然还悄悄给了我一块烤的金黄流油的兔腿”
犟驴子冷冷插嘴道:“我给你吃的,。难道还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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