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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陈留寿和一众属官吏员哪里还敢有多余的话。
只能乖乖地接下了这道诏令。
丙公说得对,这是天子和大将军的矛盾,他们这些小人物又何必去插手呢?
在核验过诏令上的字迹和印章,确定一切无误之后,丙吉就堂而皇之地入主尚书署了。
这大汉的权利枢纽,被天子收入囊中了。
尚书署中,丙吉坐在了霍光常坐的位置上。
从昨日开始,霍光就再也没有来过尚书署。
但是到此时,署里倒也还没有积累起太多的章奏。
丙吉虽然已经控制住了尚书署,但是他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绝不能像霍光那样自决朝政。
他要做的是把各种重要的章奏集中起来,然后分类送到温室殿去,让天子定夺。
而这才是尚书署本来应该履行的职责。
至于那些不是那么重要的章奏,要么有成制可以效仿,要么不紧急,都可以先等一等。
丙吉从温室殿里出来的时候,天子给他定下了几条标准,作为处理章奏的原则。
重要又紧急的,立刻送往温室殿。
重要不紧急的,可以先登记造册,择日送入温室殿。
不重要却紧急的,由丙吉带领尚书署的属官自行决定。
不重要且不紧急的,先压在尚书署里,暂不处理。
简单的四句话,就将千头万绪的政事理出了一个大概的头绪。
丙吉对此非常认同,更觉得这种将事情分出轻重缓急的方法颇为新颖,打算在少府当中也如此推行。
尚书署是大汉帝国的心脏和大脑,但是从长安到郡国的各个衙署也有一套运行的成制,所以只要有人在尚书署中做主,也就可以运作下去。
还好,因为积攒下来的章奏还不多,其中并没有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所以暂时不需拿去给县官看。
升任少府之前,丙吉虽然坐过好几年的“冷板凳”——当的是光禄大夫,但是再往前也是出任过有实权的官职的。
鲁国狱史、廷尉右监、车骑将军市令、大将军府长史——这些官职涉及到了刑狱、民政和军政等事务,涵盖了朝堂政事的方方面面。
所以他现在处理起尚书署的这些章奏来,倒也是得心应手,没有遇到太大的问题。
至于尚书丞陈留寿,既然不是霍党,也就没有从中掣肘,配合得非常尽心。
连陈留寿都如此配合,其他的尚书和书佐就更没有从中作梗的理由了。
一时间,整个尚书署看起来居然和平常没有太多的区别。
不到半个时辰,丙吉就把那些细碎事务都处理完了,接着,丙吉就将天子亲自拟定的五道诏书拿了出来。
“陈使君,这是天子的五道诏令,请你现在就命人抄出副本,并且加盖传国玉玺,明日就要派人送到各个衙署去了。”
第一道诏令,由少府丙吉暂领尚书事。
第二道诏令,来长安上计的郡国属官到太学抄书。
第三道诏令,给长安所有衙署属官吏员进行赏赐。
第四道诏令,旌奖丞相府、大司农、太常寺三个衙署的属官吏员,来年考评定为最。
第五道诏令,限定不同品秩的官员可以赐告的天数。
丙吉就坐在霍光平日所坐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陈留寿。
后者的表情最初是平静,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惊喜、不解、担忧和恐惧。
看来,这陈留寿确实和大将军走得不算近,否则脸上不会是这种复杂的表情的。
“陈使君,你可有什么疑问吗?”
“府君,这真是县官亲笔所写……”
“这是自然,陈使君如果不相信,自可以去温室殿和陛下核验。”丙吉皱着眉头反问道,这陈留寿果然有一些迂腐,居然又问出了这种碰到刀口的问题。
“不不不……”陈留寿知道丙吉误解了,连忙摆手想要解释。
“下官想问的是,这第二道诏令上所说的,坚持上衙任事的属官,可以获得赏赐……”
“那……包不包括我们少府寺的属官吏员呢?”
丙吉一开始没有听懂这句话的用意,当他看到陈留寿眼中的渴望时,才明白了过来。
这陈留寿品秩不过六百石,一个月的钱粮是七十斛,如果家中要养的人口很多,那么也是捉襟见肘的。
看来,他不是质疑这些诏书的合法性,而是在想自己能不能落到一些实惠。
“当然,县官的诏令上写得非常清楚,这份赏赐覆盖长安所有府衙的属官吏员,只要来上衙,就都能领到。”
丙吉的这句话,让陈留寿的脸上一下子就乐开了一朵花,颇为真诚地感叹道:“这真是县官的仁政啊。”
“既然陈使君没有其他的疑问了,那就命人誊抄诏书,加盖传国玉玺吧。”
“诺!”
很快,尚书署就在一种喜庆的氛围中忙碌开了,上到尚书仆射和尚书丞,下到书佐卒役,一个个都是喜上眉梢。
大家一边誊抄着诏令,一边小声地讨论起赏赐发下来之后,是存起来应急,还是换成缣帛给家里的妻儿做一身过冬用的袍服。
男人们那憨厚的笑声时不时就从两侧的小阁里传来,让这冰冷的空气中,都有了一些欢快的气氛。
丙吉背手站在正堂的屋檐下,侧耳倾听着属官们的窃窃私语。
他并没有出声阻止。
如果说刚才在温室殿里的时候,丙吉还对天子的应对措施有一点点怀疑,那么现在这点怀疑已经烟消云散了。
丙吉突然意识到,天子看待人心,似乎和他们这些朝臣很不一样,更准、更。
“他们虽然品秩低微,但却是大汉政令通畅的基石和枢纽,把他们当做人来看,他们自然就会忠于大汉。”
这句话也是天子今日说的,丙吉当时还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如今已经部都懂了。
这天子以后恐怕不只是明君,更会是一个仁君。
看来,大汉的朝臣和百姓,是得了福报了。
在尚书署上下一心之下,这五道诏令很快就各自被抄录成了三十份,并且部都加盖上了传国玉玺。
再往后,就会由谒者把它们传到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各府衙去——再往后,就是继续逐层通传。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下来,长安城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
下载乃送出诏令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明日一大早,各个衙署会收到这些诏令。
到时候,那些今日告了一天假的属官吏员,到底会有多少人回来。
……
戌正时分,北阙丹墀之上,刘贺正在冷风中,独自散步。
来到未央宫之后,刘贺运动的机会就少了许多,所以每天用过晚膳之后,他总会在未央宫四周的丹墀上走一走。
而北阙的丹墀,是刘贺最喜欢来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部暗了下来,太阳更是早已沉到了地平线下。
和这浓郁的黑暗相比,身形单薄的刘贺显得非常渺小。
他背着手,迎着风,一直就这样站着。跟在他身后的戴宗和李章,以及昌邑郎们则远远地停在几丈之外,不敢打扰。
从此处向北方看去,可以在极远的北城郭的方向上看到万家灯火——虽然若隐若现,但是却如同天上的银河流泻到人间一样让人着迷。
那里有不少刘贺熟悉的人,咸亨酒肆的关二和张三,许广汉一家,木匠孟班一家……
不知道他们这几个月过得如何,不知道今夜是否又能酣然入睡。
无论如何,刘贺今夜是注定睡不着的。
因为明天,他就要出宫,去接管那几个衙署了。
想到此处,刘贺又转身向东边的尚冠里看去,那里有大将军府,更有许多品秩甚高的朝臣。
此刻,他们想必一定非常得意,而这一晚也会睡得很好。
白天,他们向天子发起了反击。
虽然仅仅只过了一天,但是长安已经有一些乱了。
数百辆运送租赋的马车无处可去,近百名上计的官员在丞相府外吃了闭门羹……
就是这一天的时间,许多谣言就从长安城的角角落落里冒了出来——天子受奸臣蒙蔽,气病了大将军,让朝政凝滞,大汉危矣。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之徒自发传出来的,还是有人特意鼓动引发的。
刀枪之战尚未开始,这民心之战倒是要先打起来了。
刘贺准备的《长安月报》和昌邑孤儿也该派上用场了。
今夜,暂且再让仲父好好睡一觉,明天过后,想要再能睡着,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戴宗,李章,你们过来。”刘贺侧脸向身后喊道。
“诺!”两人立刻就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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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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