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岁月是把杀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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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要办成这件事，郑叔清还得自己垫钱承担风险，要表演大获成功了，李隆基才会买账。</p>

要是效果不好，郑叔清就得自己填补亏空，不然一个挪用公款的罪名是跑不掉的。</p>

“需要做几件衣服，你们随意便拿就是了。这件事就这么安排。”</p>

郑叔清咬牙说道。</p>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这时候不全力以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手？</p>

“你疯了！这些唐锦价值不菲，你不会以为一段锦就值一匹布吧？”</p>

方重勇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惊呼了一声，两人退到一边商量。</p>

“赌一把大的，赢了为户部尚书铺路，输了倾家荡产！”</p>

郑叔清双目赤红，关键时刻喜欢梭哈的老毛病又犯了。</p>

“唉，你这是……”</p>

方重勇无言以对，或许站在郑叔清的立场上说，他们这种不走进士路子的臣子，就必须图表现来保证自己官运亨通吧。</p>

而那些“正常”的科举制官僚们，也正在不断适应大唐官场，通过蝇营狗苟来改变朝堂上的游戏规则。</p>

到开元后期，士人出身的所谓“清流”，基本上已经把持了朝廷官员的正常升迁渠道。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权力绞杀与封锁。非清流人士上位，则会遭遇极大非议。</p>

比如牛仙客。</p>

文官的晋升，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可明说”的潜规则。什么样的人，在入仕后多久应该封什么样的官，哪些官位是虚职，哪些是肥缺，哪些又是被贬斥发配后才可能担任的职务，眼花缭乱的官员调度背包，这些“清流们”其实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p>

如今底层上来的小吏，已经逐渐边缘化，从而不得不一辈子在底层厮混。</p>

既然升不上去，那就开始放开胳膊搞钱吧，于是就导致吏治进一步败坏。</p>

在方重勇看来，无论是在排除异己方面出类拔萃的李林甫也好，张九龄背后温温吞吞的科举文官集团也好，其实本质都谈不上谁进步谁反动，都是在不遗余力拆盛唐的台子罢了。</p>

区别只是在于，有些是拆门板围墙，有些却是拆地基。有的是心急火燎的拆，有的是文火慢炖的拆。</p>

“韦将军，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将来杨玉环继续在音律舞蹈这方面发展的话，公孙大娘，应该会很不满吧。</p>

她可能就要了因此失业了。圣人看了杨玉环的舞蹈，只怕很难再看得上别人了。</p>

那么公孙大娘有没有兴趣，让她和她那些弟子们，穿上华丽的唐锦，再次剑气惊动四方，讨圣人的欢心呢？”</p>

方重勇单刀直入问道，并不回避如今众多梨园子弟们担心的东西。</p>

“我带你去见公孙大娘，就你一个人。”</p>

韦青沉声对方重勇说道，瞥了郑叔清一眼。</p>

方重勇说得不错，他也觉得，现在确实有必要杀一杀杨玉环的风头。</p>

当然，如果做不到，那让公孙大娘等人在李隆基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p>

“那太好了！”</p>

方重勇紧紧握住韦青的双手激动说道。</p>

听闻公孙大娘也是个美人，而且腰细腿长善舞剑。穿上这唐锦制成的锦袍，定能发挥十二分的威力！</p>

方重勇心中自信满满！这会赢定了！</p>

……</p>

唐代的时候，“大娘”这个称呼，一般并不是指代后世经常出入广场舞活动的“大娘”，而是通常说家中长女。</p>

并且，还是常常是长女非常年轻的时候才这么称呼。嫁人以后就不这么叫了，只有到死的时候刻墓志，才会又称呼其“大娘”。</p>

所以姓氏+“大娘”组合的女人，不仅不应该年老，反而该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才对。</p>

当夕阳西下，将天边照耀成橘红色的时候，方重勇终于在长安城北面的禁苑，也就是从前城外的梨园，见到了正指导女徒弟们舞剑的公孙大娘。</p>

然后，心中的信仰碎了一地！</p>

这就是一位大娘，一位在后世词语里面，也要恭敬的称呼的“大娘”。</p>

略有些佝偻的背脊，因为生过孩子而变粗的腰围，因为操劳而爬上额头的皱纹。</p>

眼角的鱼尾纹亦是清晰可见。</p>

方重勇幻想中拿着佩剑挥舞如风云涌动，气质英武不凡又华服玉面，苗条飘逸还身轻如燕的公孙大娘。</p>

全都只是一个梦而已。</p>

岁月是把杀猪刀，见到谁都不留情面。</p>

如今的公孙大娘，额头爬满了皱纹，看起来格外显老，身材退化到方重勇前世常见的广场舞大妈水准，甚至就连曾经的秀发都花白了不少。</p>

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身上的气质不怒自威。</p>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地印记，带走了青春，却又留下了一些别人，甚至是她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p>

经验、智慧、心性，或者别的什么。</p>

“小郎君见到奴，似乎很是失望呢。”</p>

公孙大娘轻笑说道，一眼就看出了方重勇几乎是写在脸上的情绪。</p>

从韦青之口，她已然得知对方来意。</p>

“那些唐锦之服，让她们试试可以。奴已经老了，也舞剑舞不动了。哪怕穿上那些华服锦缎，也不过是出来丢人现眼而已。”</p>

公孙大娘叹息说道，如今的她，平日里喜欢粗布麻衣。</p>

既然已经老了，那么自然也不必把曾经舞剑时才会穿的华丽衣裳拿出来，当做过去战绩与荣光的可笑炫耀。</p>

“李十二娘，你带她们几个去量身材准备做衣服。</p>

三日之后圣人的盛宴，不要丢我的脸。”</p>

公孙大娘淡然对自己那几个徒弟说道。转身就走，懒得跟方重勇计较什么了。</p>

看得出来，能歌善舞又精通音律的杨玉环，确实对公孙大娘冲击很大！或许碍于李隆基的面子与权威，公孙大娘不可能当着李隆基的面就说坏话。</p>

然而他们这些人背地里是什么心思，可就难说得很了。</p>

“真的没问题么？”</p>

方重勇有些疑惑的询问韦青道。</p>

“我也不知道，只有圣人可以给出答案。”</p>

韦青摊开双手，无奈答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