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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异被逼无奈,一脸愠怒而迟疑地,用颤抖的右手拿起砚台上的笔,皱着眉头看着那份已被他重新铺开却依旧满是褶皱的投名状。
他当然知道,只要他在这份投名状上签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他就从此有了污点。
挣扎良久,他重重将笔掷于桌上,摇头说道:“……恕难从命!”
见此,赵虞并不心急,因为他看得出来,荀异的心已经有所动摇了,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说白了,在他赵虞明言不想加害对方的情况下,这位督邮并没有感受到急迫。
这很简单,让这位督邮感受到急迫即可。
“啪啪。”
赵虞拍了拍手,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山贼走入屋内,抱拳行礼:“首领。”
赵虞招招手,示意这名山贼走近些,旋即,他深深看了一眼荀异,右手扶住面具稍稍留出一丝空隙,以便他附耳对那名山贼低语了几句。
“明白!”
那名山贼点点头,转身离去。
见此,荀异心中莫名地一慌,只见他下意识地裹紧被子,带着几许恐慌质问道:“你……你又想做什么?我不会屈服的,即便你再找来十名女子……”
“想得美。”
赵虞似笑非笑地说道:“督邮可知道你昨晚花了我多少钱财?”
听到那句‘想得美’,荀异莫名羞愤,冷冷说道:“……那关我什么事?”
“呵呵。”赵虞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我观督邮……似乎昨晚之事,令督邮有些食髓知味呀?”
“呸!”
荀异愤慨地吐了一口唾沫,但面色却有些涨红,也不知是否是羞愤。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名山贼在外敲了敲门。
“进来。”
在赵虞的示意下,那名山贼走入屋内,抱拳禀告道:“首领,据弟兄禀告,县衙的人已在这条街上了,正朝这边而来……”
“好,你先下去。”赵虞点了点头。
此时,荀异在旁也听到了这话。
只见他眼中闪过几许喜色,怕被赵虞看出来,连忙端起茶碗故作喝茶。
见此,赵虞冷不防说道:“很高兴么?光着身子在烟花柳巷被马县尉以及县卒们找到?”
“噗——咳、咳咳。”
听到这话,措不及防的荀异惊得当即喷出了嘴里的茶水,还被呛地连声咳嗽。
也是,方才他光顾着高兴了,一时间竟忘了他自己还光着身子,仅裹着一条被子,这要是被县尉马盖与一群县卒找到……
打了个寒颤,荀异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忽然,他回想起方才赵虞唤来其手下吩咐时,曾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哪怕是隔着那层面具,荀异也能感受到当时对方那戏虐的目光。
“……是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赵虞。
他原以为会是救兵的县衙来人,却居然是眼前这个恶棍故意找来他看他笑话的?
“呵呵呵。”
赵虞笑着默认了,起身缓缓走向窗口,将窗户推开,目视着窗外河渠对过的那条街。
忽然,他笑着说道:“来了。”
“……”
荀异大惊失色,连忙提着被子来到窗口。
果然,顺着赵虞所指的方向,荀异骇然看到县尉马盖带着一队县卒从街道的另一端快步走来。
旋即,马盖等人顺着河渠上的桥梁来到了这边的街道,只要拐过弯,就能到达这座楼。
此时,赵虞故作沉吟地说道:“唔,周某见不得光,先走一步,祝督邮好运。”
说罢,他转身就走。
荀异哪能让这家伙走了,他当即抓住了赵虞的衣袖,急声说道:“你不能走!”
赵虞也不挣脱,回头看着荀异,故意问道:“怎么?督邮要助县衙将周某抓捕归案?”
听到这话,荀异脸上闪过几丝青白之色,只见他在一番挣扎后,低声说道:“带……带我一道走……”
“什么?”赵虞故意做没有听清道。
荀异当然知道赵虞是在故意耍他,但眼下迫在眉睫,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要知道他此刻不但光着身子在烟花柳巷,而且身上还有非常浓重的女子的胭脂味,还有一些……特别的味道——但凡是经历过房事的,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怎么回事。
若在这种情况下被马盖带着一群县卒,那他就算是浑身上下张满嘴也说不清了。
不出半日,整个昆阳县都会知道,他荀异,郡里派来的督邮,在一座烟花柳巷被县尉马盖带着县卒找到,搞不好连昨晚他夜御十女的事都被会捅出来。
到时候别说他再也没脸见人,他的家门也会因此蒙羞。
考虑道这一些,纵使是荀异这般有骨气的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出声恳求:“莫……莫将我丢在此地,带我、带我一起离开。”
“呵呵……”
赵虞的面具后传出了笑声。
即便是隔着面具,亦不难猜测他此刻想必非常得意。
对于荀异的恳求,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份投名状。
荀异立刻会意,面色涨红,咬牙切齿地咒骂:“……卑鄙!”
然而骂归骂,但眼下迫在眉睫,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见他快步走到桌旁,抄起那支笔。
但一番挣扎后,他忽然一咬牙,提笔在那份投名状上写下了名字,随后用手指蘸着墨汁按下了手印。
“你满意了吧?”荀异冲着徐徐走到桌旁的赵虞恨声问道。
赵虞笑了笑,从怀中又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笑着说道:“还有一份。”
“什么?”
荀异微微一愣,仔细观瞧那张纸,旋即才发现这是一张欠据,上面写着他荀异昨日来到这座烟柳楼,为了找那十名女子服侍而向赵虞借的一笔钱。
“你……”荀异气地快要吐血了。
赵虞伸手按下荀异指着他的手,笑着说道:“这钱可以不还,算周某孝敬督邮的,但账还是要算算清楚的,对不对?”
“……卑鄙!”
荀异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他岂会不知这也是一份把柄?
只要签下了这张欠据,他日后连‘是黑虎贼挟持我去烟花柳巷之地’都没办法辩解了——至少很难让人相信了。
“嘘!……你听。”
赵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荀异立刻安静下来,旋即他便听到楼底下传来了打闹声,期间伴随着马盖的怒喝。
马盖等人……已经到了!
“你不得好死!”
咒骂了一句,荀异赶紧将那份欠据也签下了,旋即怒声质问道:“还有么?”
赵虞摊了摊手,旋即拍拍手招来牛横等人,吩咐道:“叫弟兄们缠住底下的县卒。牛横大哥,你带督邮走。”
“是!”
“好。”牛横与几名山贼点了点头。
见赵虞终于肯带自己离开,荀异暗自松了口气,但旋即他便想到一件事:他娘的他还光着呢!
“给我衣物!”荀异惊慌失措地说道。
“来不及了。”
赵虞快步做到床榻上,将那个荀异昨晚用过的布头套丢给他:“用这个遮住脸,让别人看不到你就是。”
看看手中的布头套,再看看自己身上裹着的被子,荀异气得哭笑不得。
但不可否认,这倒也确实是一个办法。
而此时在这座烟柳楼的大堂,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群兄弟会的人跟马盖等县卒发生了摩擦。
马盖大怒,揪住其中一人大声吩咐随行的县卒:“全部带走。”
在混乱之际,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带着虎面面具的人,与一个戴着布头套、全身裹着一条被子的人,趁乱从侧门离开。
……论恶,杨通亦不及这头‘恶虎’。
微微摇了摇头,马盖有些同情那个戴着布头套、全身赤裸仅裸着一条被子的人。
当日,在赵虞以及众多黑虎贼、兄弟会成员的掩护下,荀异荀督邮终于逃出了那座烟柳楼,忍着羞耻逃入了赵虞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换上了赵虞事先准备好的衣物。
赵虞也信守承诺,用马车将荀异载到驿馆附近的一条小巷。
待马车停下后,赵虞笑着拱手对荀异道:“日后,还请督邮多多照顾。”
荀异面无表情地看着赵虞,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
在赵虞的目视下,身心疲倦的荀异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恰好看到他的卫士正一脸着急地守在方外。
待瞧见他后,那名卫士喜出望外地迎了上来:“督邮,您没事就好了,醒来一看您不在房内,吓地我等魂都要掉了……您没事吧?您昨晚去哪了?咦?您这身衣物……”
“……”
荀异越听越烦,待走入自己房内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讨了个没趣,那卫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忽然,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使劲嗅了嗅鼻子。
“奇怪,督邮身上哪里来的女人胭脂味……不会吧?”
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那卫士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旋即轻轻地给了自己一嘴巴。
“这破嘴,净问不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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