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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
“那赵伯虎是公羊的弟子,理应会防着咱们夜袭,不至于会如此大意吧?”夏侯鲁皱着眉头说道。
章靖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压低声音说道:“他固然会防着咱们夜袭,可那有怎样?咱们可以采取疲兵之计,多次骚扰叛军,令其难以入眠,待叛军精疲力尽之时,咱们再一举杀出,可获全胜!”
陈玠与夏侯鲁二人听得双目一亮。
相比较夜袭,疲兵之计可谓是一招阳谋,纵使赵伯虎能看破亦无济于事,毕竟一般的士卒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要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足以惊扰他们,更何况是在尚未建立营寨的情况下。
只要他们派人去骚扰江东叛军,江东叛军肯定无心睡眠,整个夜间会像惊弓之鸟那般战战兢兢,哪怕将领喝斥,也未必管用。
除非那赵伯虎后撤,在距下邳最起码二十里左右的位置重新驻扎,这样两地间倒还有足够的空间给对方部署层层岗哨。
一番商议后,章靖、陈玠、夏侯鲁三人商议决定:只要那赵伯虎敢在距下邳城二十里内驻扎,他们便于夜间施行疲兵之计,不求杀敌,但求反复骚扰叛军,令叛军精疲力尽。
商议决定之后,章靖便静静等着斥候的汇报,确定那赵伯虎的具体驻扎位置。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有斥候回城向章靖禀报:“启禀将军,叛军于城外东面十五里处的沂水驻扎。”
“十五里?”章靖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旋即又问道:“沂水之东,还是沂水之西?”
“应该是沂水西侧!”那斥候肯定地回答道。
听到这话,章靖眯了眯眼睛,冷冷说道:“还真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啊……”
仅距十五里驻扎,而且背靠河流,这简直就是三流将领才会做出的决定。
毕竟似这般扎营,一旦章靖夜袭得手,那五、六万江东叛军根本就没有后逃的退路,只能选择跳河。
会水性倒还好,万一不会水性,那岂不是就喂了沂水里的鱼鳖?
作为公羊的弟子,那赵伯虎自然不可能无谋的统帅,那么他这举动就明显了——诱敌!或者说是挑衅,激章靖率军出城。
他这是想背水一战么?
章靖环抱双臂沉思着。
熟读兵法的他,当然知道曾经有军队凭背水一战取得胜利——背后那看似死路的河流,运用得当,未必不能成为激励士卒求生欲望的妙计。
一想到那五六万江东叛军很有可能会在求生欲望下拼死反扑,章靖一时间也有些踌躇。
他可不敢犯错,毕竟他此次的对手,论胆识与谋略皆毫不逊色于他。
思忖良久,章靖做出了权益之计:“今晚先采取疲兵之计,削弱叛军精力……余下,明日看叛军动向再说。”
“是!”陈玠与夏侯鲁抱拳领命。
转眼到了晚上,大概亥时前后,章靖与陈玠、夏侯鲁二将站在城墙上向东眺望,眺望十五里外的叛军营地,观察着那边星星点点的篝火。
半晌,章靖对陈玠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今夜就辛苦陈将军了。”
“不敢。”陈玠抱了抱拳,快步奔下城墙,准备亲自带人出城骚扰江东叛军,留下章靖与夏侯鲁二将依旧站在城墙上谈论。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南城墙方向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就连章靖也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向南城墙。
看着南城墙那边那络绎不绝的喊杀声,夏侯鲁惊呼道:“叛军竟反过来夜袭我下邳?”
“……”
章靖神色阴晴不定,因为他吃不准。
虽然他今日并未看到江东叛军随军带有什么攻城兵器,但轻便的攻城长梯,他确实是看到了不少。
凭借着这些长梯,江东叛军说不准真有可能尝试夜袭……
想到这里,章靖二话不说,带着夏侯鲁沿城墙上的走道直奔南城墙。
期间南城墙那边喊杀声愈发震天地响,且其中伴随着兵器碰撞的声响,再加上南城墙警钟长鸣,章靖愈发心急,连奔带走。
可当他赶到南城墙一看,南城墙却相安无事,这里根本就没有叛军攻城,那些震天震地的喊杀声,包括兵器碰撞的声音,全部从城外传来的。
“……呵!”
立刻醒悟的章靖顿时气乐了。
那赵伯虎,居然在他施行疲兵之计前,先对他采取了疲兵之计!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下邳大概六七里的一个土坡上,赵伯虎负背双手眺望着下邳城的方向,淡淡轻哼着:“疲兵之计,谁不会啊……”
从旁,或有一名卫士困惑问道:“渠帅,那章靖今夜真会来骚扰咱们么?”
赵伯虎淡淡说道:“趁敌初至,立足不稳,先扰后袭,此乃惯用兵法,倘若那章靖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只求一味死守城池,那他就不配称作陈门五虎。”
听闻此言,楚骁笑着说道:“是故您就先下手为强呗?”
“呵。”赵伯虎笑了一声,旋即轻哼道:“既然他不想叫我夜里睡得踏实,那索性双方就都别睡了!我手下有近六万军队,一宿派两万人前来骚扰,三日一个轮换,我看他能撑多久!”
“万一他不理睬呢?”楚骁问道。
“是故我才派两万人……”赵伯虎瞥了一眼楚骁,淡淡说道:“他若不理睬,那两万军便趁机袭城,一击即退,不求攻破城墙,就是要叫城内不得安生。”
楚骁歪着头想了想,旋即咧嘴笑道:“您这就是欺负章靖兵少呗。”
赵伯虎闻言笑了一下。
没错,他就是欺负章靖兵少——他麾下有五六万军队,大不了派一半兵力持续骚扰下邳,与下邳的守军相互消耗精力,他耗得起,章靖未必耗得起。
“万一那章靖率军出击,又该如何?”楚骁又问道。
赵伯虎摇摇头道:“今晚他不敢……章靖不是薛敖,他用兵还是十分谨慎的,在摸透敌方前不会轻易冒犯,今晚我与他初次交锋,他摸不透我的意图,多半不敢轻易派兵出城,免得犯错被我抓到破绽……”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明晚就难说了。”
就在他说话间,下邳城的东面亦响起了一阵震天震地的喊杀声,唬地原本打算率军出城的大将陈玠,愣是没敢轻举妄动,快步登上城墙察看城外情况。
然而城外却是漆黑一片,没有一名敌军前来袭城。
见此,陈玠皱了皱眉头,喃喃说道:“喂喂,莫非那赵伯虎竟猜到了章将军的计策么?”
就在他嘀咕之际,忽然他身后的护卫提醒他道:“将军,章将军来了。”
陈玠转头一看,果然看到章靖正沉着脸快步走向这边。
“将军。”陈玠抱拳行礼,旋即解释道:“因城外突然……”
仿佛亦猜到他想要说什么,章靖挥了挥手打断了他,旋即双手撑着墙垛,扫视着城外的夜色。
足足半晌,章靖默不作声地走向城门楼。
见此,陈玠亦跟了进去。
大概是注意到了跟进来的陈玠,章靖沉默半晌,忽然带着几分尴尬说道:“这个赵伯虎……确实有谋略。”
说实话,赵伯虎的疲兵之计,最多就是惊扰到下邳城内的军民,但章靖却有种莫名的受挫感,因为他明白对方是猜到了他的意图,否则对方吃饱了撑着派大量军队来骚扰他下邳?——他下邳可是有城墙的!
或许是注意到章靖面色不佳,陈玠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若末将率军出城,杀他一阵?”
就如赵伯虎判断的那样,章靖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从城外的喊杀声中,可以听出赵伯虎派来的军队数量众多,至少万人以上……虽我虎师兵将可以以一敌十,但倘若发生夜间混战,恐怕胜算亦难料……以那赵伯虎的智略,未必不会防着一手,在城外另伏一支人马……总之今晚先观望一下。”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陈玠,宽慰道:“只要江东叛军一日尚未建好营寨,我等仍有机会。”
“唔。”
陈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无论是章靖,亦或是陈玠、夏侯鲁二将,都相信赵伯虎的江东叛军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建好营寨,毕竟他们早已将下邳方圆五十里内的树林都烧毁了,因此江东叛军就必须到更远的地方砍伐林木,然后将林木搬运过来,建造营寨。
然而,他低估了赵伯虎。
次日天明,被叛军骚扰了一宿的章靖还未睡醒,就被他护卫长许负给唤醒了:“请将军恕罪!有斥候送来急报,卑职认为应当立即禀报将军!”
“你说。”章靖拍了拍面颊,试图令自己愈发清醒些。
见此,许负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斥候急报,江东叛军正在沂水以西建造营寨,他们已经建成了朝向我下邳方向的那面营栅……”
章靖惊愕地看向许负,惊声说道:“这不可能!这么可能会这么快?他们至少要到下相一带才能找到建营的木头……”
许负沉默了片刻,低声解释道:“据斥候所报,江东叛军建那面营栅的木头,是用拉车拉来的,他们用大量的拉车,运来了大量的木头,且都是经过劈砍、处理过枝叶的木头,无需额外作业,只要竖起即可……”
“什么?”章靖面色微变。
那赵伯虎,莫非竟将其在淮陵的那座营寨,拆解后直接运过来了?
是了……年后他又在淮陵足足待了一个半月,有足够的时间打造推车……
想到这里,章靖的面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毕竟这意味着那赵伯虎在一个半月就已猜到他会放火烧掉下邳一带的树木,因此提前做了安排,同时也意味着……
既然那赵伯虎当时能想到提前打造拉车,同样也能想到提前打造攻城器械!
换而言之,赵伯虎进攻下邳县的日期,要比他章靖预测的更早!
早地多!
而与此同时,在沂水西侧的江东义师营地附近,赵伯虎登高观察着营寨的建造迅速,旋即望向南面。
只见他南面方向,有另一拨江东义师的士卒,正推着装满木头的拉车,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而来。
甚至视线范围内,赫然还有几座井阑车……
守城一方坚壁清野,此乃兵家惯用之法,你以为我没想到么?
看着那几座井阑车,赵伯虎心下暗暗想到。
虽说此前故意给了章靖一个半月的‘逃生’机会,但这并不表示他在这段时间内就毫无行动。
趁这一个半月时间,他早就做好了进攻下邳县的一切准备,就等着那章靖自行决定去留。
倘若那章靖识相,乖乖让出下邳,那还则罢了,否则,那他就会以迅雷之势发动猛攻,将那章靖困杀于此。
既然那章靖自己放弃了那次逃生机会,那他就不会再让这位虎将活着离开下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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