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0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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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队东头的打谷场上, 一堆一堆地聚了不少人。</p>

人都是前后三个庄子上的，吃完晚饭闲下来，就在这里纳凉扯家常。</p>

妇人们手里通常还会拿点针线活计, 或者捏着竹子棒针织毛衣。</p>

毛线都是洗得掉了色的, 拆了织织了拆，旧线补新线, 不穿到手一拉就断，根本都不会扔。</p>

吴巧艳到了打谷场, 没有找她年龄相仿的人一起玩。</p>

自从重生回来后, 她也不喜欢和同龄人玩，而是热爱往妇人堆里扎去，听她们说家常, 说各家各户婆媳夫妻之间那点事。</p>

她在人堆里找到叶老太。</p>

自自然然地走过去了, 开口就说：“大奶，四丫他们在家吃面条呢, 您怎么不去啊？”</p>

叶老太没以为吴巧艳在跟她说话。</p>

反应过来了，她指指自己，“巧艳你在跟我说话呢？”</p>

吴巧艳点点头，“对啊。”</p>

叶老太嗤一下笑了，“巧艳啊，咱也不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啊。放眼整个向阳大队，也没几家能吃得上白面条，老二家能吃得起？不兴这么胡说的。”</p>

吴巧艳眼睛微微睁大，语气认真又诚恳, “大奶，我骗您干什么呀？真的在吃面条，我亲眼看到的, 叶二叔直接端着个盆呢。面条里还放了辣子，小葱酱油醋，好些调料呢，香得人直流口水。您是家里长辈，他们自己在家偷偷吃好的，不请您过去，是不是不该？”</p>

吴巧艳这话一说完，把在座人的口水都勾下来了。</p>

不过还是没有人相信，叶老二家能吃得起这样的面条，他家人口多，连红薯干稀饭都要省着吃呢！</p>

叶老太也还是不大相信，但看吴巧艳的样子，又觉得这丫头没在说谎。</p>

她想了一会，手撑大腿站起来，“那我往老二家看看去。”</p>

说完她把自己的小板凳让给吴巧艳坐，拿了芭蕉扇转身走人。</p>

她这一走，其他老太太问吴巧艳：“真没瞎说？”</p>

吴巧艳“嘿”一声，“我瞎说图什么呀？”</p>

其他人还是不信，只问：“那你说，叶老二家，哪来那么多白面擀面条吃？”</p>

吴巧艳自己也很好奇，想一下道：“那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到了。”</p>

其他人哈哈笑起来，“丫头，你怕是看走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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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二家。</p>

一盆面条被吃得精光，叶苏英和叶苏梅正在洗碗刷锅。</p>

院子里，叶安国捏了捏手里的书，最终还是看着苏瓷问了句：“四妹妹，你不要怪我多嘴，我是你大哥，还是想关心一句，你这些白面从哪里来的？还有，哪来的钱买那些佐料？”</p>

家里日子贫苦，除了会备油和盐，其他佐料根本不会买。</p>

就油和盐吃得都不多，因为家里不常炒菜。</p>

苏瓷知道他们肯定会问。</p>

她不想多说，只看着叶安国道：“赚来的，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情。”</p>

叶安国又捏了捏手里的书，“那就好。”</p>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再问细致些，想知道钱到底是怎么赚的。</p>

但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忽听到他奶奶的声音从院墙外面传了进来。</p>

“老二啊，我听说你们一家，在家吃好东西呢？”</p>

叶老二坐在院门上，看到叶老太过来，忙起身站起来。</p>

他倒没说吃的，只出声道：“妈，您怎么过来了。”</p>

叶老太哼一声，“怎么？你家我还不能来了？”</p>

叶老二微佝着腰，“不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想来，来就是了。”</p>

叶老太脸色嫌弃不已，“你家这地界，我是真不愿来，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穷酸气。”</p>

转身进院子门，“我是听人说，你们偷偷摸摸的，在家吃好东西呢。”</p>

叶老二跟着叶老太进门。</p>

心想面条都吃完了，说多了少不了麻烦，便道：“我们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吃。”</p>

往院子里走两步，叶老太嗅两下鼻子，忽转头看向叶老二，一脸凌厉道：“胡说！你当我老了鼻子也瞎了，闻不出味来了？这满院子的香味，哪里来的？”</p>

“炒干辣椒的香味，想吃么？想吃给你炒一碗。”</p>

叶老二还没说话，苏瓷忽出声说了这么一句。</p>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p>

想到之前苏瓷和叶老太那顿吵，叶安国忙起身道：“奶奶，四妹妹说得对，就是炒了一点干辣椒，我妈碾碎了用来酱黄豆呢，我们都爱吃点辣。”</p>

叶老太又嗅两下鼻子，“单是炒辣椒，没这么香！”</p>

叶苏红这边忙又脆声开口：“奶奶你鼻子真灵，还放了一点花椒。”</p>

叶老太狐疑地看着院子里这一家子。</p>

苏华荣坐那做针线，连头都不抬一下，她忍不住在心里骂——这个逼永远不知好歹，见了她就给个死人脸。闷不吭声的，这种儿媳妇，都哪都不招人喜欢！</p>

免得自己生气，叶老太不再多看苏华荣。</p>

她狐疑着表情进灶房，看了看叶苏梅正在刷的碗。</p>

吃面的时候，碗底都被舔干净了，哪还有多余的东西让她看见。</p>

没找到好东西，叶老太到院子里要个小板凳坐下，摇两下芭蕉扇，架子很大道：“给我倒碗茶。”</p>

叶苏英在灶房里冷着脸，没少在心里骂叶老太。</p>

叶苏梅面色倒是一直柔和，忙倒了一碗白开水出来，恭恭敬敬地送到叶老太手里。</p>

叶老太接碗喝口水，放回叶苏梅手里。</p>

她摇着芭蕉扇，跟老佛爷似的，又开口说：“你们要是敢背着我吃好东西，叫我知道了，别怪我不给你们好脸面，做儿女的不孝敬，那就应该拉出去枪毙！”</p>

苏瓷冷笑了一下，开口就想怼她。</p>

但想到叶安国刚才努力打圆场的样子，她想想也就没出声，不给叶安国添麻烦。</p>

但这一声冷笑，还是刺激到了叶老太太。</p>

叶老太没好气地瞥她一眼，那眼睛里简直藏着刀子。</p>

看没有人顶她的话，她气势越发盛。</p>

尤其之前在这里吃了瘪，她一直还堵着这口气想往外出呢。</p>

于是这就自己唱起戏来了，摇着芭蕉扇絮絮叨叨道：“老二啊，你打小就没出息，不如你大哥。娶个媳妇也不行，下猪仔似地生这么多，却一棵好苗子都没养出来。你们这一家子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安国念书的时候看着还行，可这毕了业，也还是个种地的料。再看看咱家的家明，同样念书出来的，人家就在供销社当会计。你们就是，又穷又没出息，不给老叶家长脸。”</p>

这番话絮絮叨叨这么一说，直接弄得全家人没了笑脸。</p>

苏华荣捏着针线布料，顿了好半天没有动。</p>

叶安国低下头来，下意识卷起手里的书，紧紧地攥在手心里。</p>

没有人说话，叶老太继续絮叨：“安国读书都没用，还花那瞎钱让四丫读。真是奇了怪了，丫头读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嫁人，生孩子伺候婆婆，读了书难道能伺候得更好？”</p>

叶老二打小就习惯了这种贬低挖苦，从不顶嘴。</p>

他不说话，他的老婆孩子也自然不说话，哪怕平时牙尖嘴利的叶苏红，也只是低头听着。</p>

苏瓷盯着叶老太，稍稍拨了一下手指，往她面前丢了一颗小石子。</p>

石子滚到脚边停下来，叶老太抬头看向苏瓷，忽想起那天砸在墙上的石子，瞬间噎了一下。</p>

苏瓷眼神冷，盯着她问：“说完了吗？”</p>

叶老太吞口口水，努力维持住气场，“你要听，我倒是能再说两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