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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山时,姜泠神思不定,不慎扭伤了脚踝。
睁眼闭眼,都是将才所看到的场景——形同陌路的父亲,支支吾吾的母亲,还有满脸思念的阿衍……
她回到马车里,脚腕疼痛不止。
姜泠本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肌肤被滋养得又娇又嫩,极易留下印痕。绿芜扶着她于马车内坐下,刚将鞋袜一脱,立马露出脚踝处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肿。
只一眼,面前这小丫头就担忧地快要哭出来。
“小姐,您莫要难过了。当下正在风口浪尖的,老爷和老夫人只是一时不敢见您,但心总是向着小姐您的。更莫说小公子了,整个太傅府就属小公子与您最亲近……”
绿芜眼泪盈盈地安慰她。
“一会儿回府后,奴婢去找青菊姑姑,她那里有许多宝贝药材,只要涂抹上一两次,小姐您的脚便好了。”
正说着,马车穿过喧嚣的闹市。
轻风掀开车帘,少女目光一凝,下一刻竟叫停了马车。
“哎,小姐——您又要去哪儿”
姜泠穿好鞋袜,提着裙角忍痛走下去。
遒劲奔放的大字逸于牌匾之上,她一眼便识得,此乃季扶声的手笔:
——丹青楼。
季扶声的字同他的画作一般,放荡到毫无章法。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不规矩”,却能让人窥见其笔墨风骨间疾风知劲草般的韧劲。
“小姐!”绿芜慌张拦住她,“您、您真的要进去吗,这里面都是男子……”
姜泠顿步,朝楼内观望一番,果然没见到半个女子的身形。
诚然,丹青楼乃男子设立,平日里招待的几乎也是男客,就连这里打杂之人,也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见她这样一个姑娘家走进来,不少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诧异,质疑……甚至不乏有两眼放光之人,轻浮地上下打量起她的容貌与身材来。
那些目光赤裸,甚至充斥着几分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的蔑视与。就在姜泠欲打退堂鼓之时,一侧的店小厮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
他似乎没有接待过女客,客气地朝她躬了躬身,“这位姑娘,您是想买字呢,还是看画呢”
此言一出,周围看客愈发多了。
站在男人堆里,姜泠感到几分局促,压低了声音道:
“我……随便看看。”
谁知,对方竟没有因为她是名女子而轻视她,反倒十分热情地将她迎至前堂。这里四处挂满了字画卷轴。姜泠抬起头,一幅幅望过去,只见这些字画笔法多变,风格不一,鲜少有大家之笔,反倒是充满了江湖之风。
在最里侧,姜泠看到了季扶声最新的画作。
一如既往的别具一格,一如既往地在卷轴右下角,以水波为界,存有大量留白。
一侧小厮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是我们楼主的画作。姑娘若是喜欢我们公子的画,不妨跟我上二楼,二楼雅阁间全是他的书画,姑娘可以好好品鉴一番。”
姜泠虽心驰神往,但越往里走,周遭男子越多。
他们大多打扮考究,或执小扇,或执酒觞,说着些文绉绉的话语,锦衣玉带,矜贵得不成样子。
见她迟疑,对方言:“我们丹青楼以文画会友,楼主特意吩咐过了,诗文书画本无性别之分,只要是感兴趣之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奉为座上宾,所以姑娘无须拘束。”
姜泠顿了顿,“可我出来的着急,身上并未带多少银两。”
“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楼主的画只送不卖。这幅画,不知楼主又要赠与哪位有缘人,”店小厮道,“再者,您若是想赚些银子,亦可来丹青楼以文画换钱银……”
不等他说完,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绿芜惊异道:
“以文画换取钱银这样岂不是很……丢人。”
“非偷非抢,非奸非盗,有何丢人前阵子,太傅府里的小公子还专门来我们丹青楼用抄书来换取银票呢。”
绿芜:“可我们小姐毕竟是个女子……”
姜泠扯住她。
所幸,对方只是看了姜泠身后的小丫头一眼,并未再多说什么。
男人摇头笑了笑,引着她步入雅阁间。浓郁厚重的墨香气息扑面而来,比墨香更具有冲击力的,是画卷上鲜活恣肆的线条。
……
回到相府,已是黄昏。
在丹青楼逛了一下午,姜泠脚踝处疼痛更甚。她被绿芜扶着迈过门槛,意外地看见立在院门外的谈钊。
听云阁的灯盏亮着,步瞻正坐在案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卷书,似乎已等候她多时。
秋时的天黑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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