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海国决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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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船上跳下，赤脚踩在原本应该细软舒适而此时早已被瘴气污染变得僵硬无比的沙滩上。不是悲伤，也不是难受，只是见了会觉得可惜的感觉。

原本我不应该来这里来得这么频繁，只是之前留下的结界，已经被触发了。所以，我只好中断和黑晴明的交谈，立刻赶往铃鹿山。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他还在不在这里。

岛上的瘴气因为我上次的清理和结界的设置，有了些收敛，但铃鹿山依旧遭受着如病痛般的折磨。将妖力极尽舒展，虽说还是有些吃力，但也好过将整座岛全跑一遍。

顺着妖力的指引，我很快就走到了我曾住的地方。微弱的月光落在那个紫色身影上，我就这样停在了离他数十步处。

“上次见汝，是在什么时候”他也不走过来，高大的身影落在沙滩上。

“果然是您呢，神明大人。”我丝毫不意外他会再次到这铃鹿山来，“不管是京都的灵力，还是这铃鹿山的灵力，都被您悄悄地送往了某个地方呢。您有什么打算”

对方在陷入了一阵沉默后，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朝着我走过来：“每次见到汝，总会有不同的惊喜啊。这也是吾如此偏爱汝的原因。若是一成不变，这人间也便无趣了。”

“那么，您对于我的选择满意吗”

“吾非常满意。”他停在了我面前，伸出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我的额头，“所以吾会在汝之身再次留下印记。如何这份恩赐汝又是否满意”

手指滑过我的脸，接着是下巴，最后停在了我的唇上。冰凉的触感令我感到不适，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动作让我想到了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我退了一步。

“……既然是恩赐，神明大人不如把小紫给我吧”

“哦”

“既然您不肯告诉我您的目的，您又承诺了会给我恩赐，将小紫给我，不正好一举两得吗”

倒也不是承诺什么的……

“汝确实让吾觉得很有趣，不过，吾也应该考虑给汝一点考验。”他放下了手，那双原本紫色的眸子，现在却变成了金色，“那些灵力的确有不为人知的用处，吾也为汝，准备了一份礼物。”

望着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人，我一时说不出话，嗓子仿佛被谁掐住了，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日轮之城的轮回崩塌后，我因为崩塌而陷入了沉睡。因为某个原因，时光的扭曲，那次的沉睡持续了相当于外界的三年的时间。

正是因为那些多出来的时间，我才逐一明白了一些事。

那个人，确实是……他。这样一来，那阿夕呢就算阿夕已经有了自己的身体，阿夕的存在也是凭依着他的身体。

“汝已经成长了吗”八岐大蛇这样问。

那个人朝着八岐大蛇走过来，停在了我的面前。

“还是说，汝已经失去了对他的‘爱’呢”

不会有错。就只是他站在我的面前，那对我满满的恶意，满满的怨恨，他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我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回溯到那些我沉睡的时光，我终究有了一个完整的童年回忆。没有源氏，没有妖怪，没有阴阳两界，只是书中才有的世外桃源。那个世界，美丽到令人永远不想离开。

那个世界，也是某个人，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虽说一开始会很陌生，但他们是我的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存在。

那是第二年的一个夏日。

“怎么了”仍旧是少年模样的他走到我身边问。

我这才发现自己仰着头看蓝天掠过的飞鸟脖子有些僵硬了。

“我在想出去的事情。”我没有去看他，“你知道的，我想一直就在这里。陪着你们，一直。”

“……终于要说这件事了吗”哥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早就对他们说，根本不用这么担心，就算到时候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挽救你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偏头问。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希望你回到那里后，能平安地活着啊。”

“……”

“不过，真的要现在提这件事吗现在的你，应该还没有取回完整的记忆。现在的我，也并非曾经的神使。”他在阳光下眯了眯眼，说道，“现在的你还只是源稚紫，不是高天原上那个神明。”

“……”

“唉……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你现在这个表情可是和那个神明毫无二致。就算我现在不是那个神使，也会让我受到影响的。”

“抱歉，哥哥。”我低下了头。

“嗯嗯～这才对啊。”

“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阿紫，不要想那么多。”哥哥双手将我的脸颊往中间挤，“虽然你回到那个世界后，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们完全不知道。可你在邂逅过那么多「缘」，我们相信你有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你能平安地活着，体会到更多，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嗯……要是我能和你一起就好了……”

“……可是你已经死了。”

“所以这才是我郁闷的地方啊！”哥哥突然松开手扶住了我的双肩。

“……哈”

“我至今可是连告白也没有说给一个女孩子听啊！别说是告白了，情书都没来得及写一封！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个时候没和葵子告白都是遗憾啊！”

“……变态。”

“诶”

“不要顶着和我一样的脸说这样的话啊！那个时候我们才五岁！五岁！你在想什么啊！变态哥哥！说起这个，你在源氏的时候，那么多姬君小姐递来情书，也不见你回信啊！”

多少我是因为这件事在心里瞧不起他。告白恋爱这种事，我一点都不羡慕。

“比起这个，我要问的话都被你带跑了。”

哥哥脸上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哦呀难道说阿紫有了少女心思，要和我分享吗是有了喜欢的人吗让我猜猜，是晴明吗还是阿夕……别告诉我是八岐大蛇那个家伙……呜！”

在他额头上用力一弹，他这才看向我，停下了幻想。可能是因为我的目光过于认真，所以他也没了话。

“现在的哥哥，是爱着我的哥哥。”我将他扶在我双肩上的手拍开，“回到了那里，只有恨我的哥哥了吧”

“……”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你一直在为我的事情奔波，顾及不上我也是理所应当。所以你才会让阿夕来陪我，虽说结果不是那么理想，但至少没把我引入复仇的道路不是吗这么看来，其实也是大成功。”

“所以这样看来，其实我离开也是件好事不是吗”

“可是……就算是那样，我也一直在想，那也是哥哥啊……也是曾经陪着我的……”

“才不是。”他伸手抱住了我，“那家伙不配做你的哥哥。曾经一直陪着你的是阿夕，从来不是他。那家伙是我所有的恶，所有的不堪……”

“……说了和没说一样啊。”

“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请务必把他当作敌人。”

“为什么”

“那样的我，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吧。”哥哥顿了一下，“又或者，他早已不仅仅是我的恶了吧。”

“……”

“我都不在你身边多少年了，你居然还是这样傻乎乎的。你是不是小看那个神使的上千年的执念了”

“……倒也不是啦。只是我很难想象，上千年的等待是什么样子。更何况，我现在又不是真正的她。”

哥哥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你这样说也不对啊，毕竟我也等了你上千年，没见你对我有什么愧疚。”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现在你可还是作为源稚紫的哥哥的存在，和那个神使没有关系。”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八岐大蛇的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朝着我伸过来了——准确一点应该是我的脖子。

他收回了手。

敌人么且不说这个，阿夕能和哥哥的身体脱离，也算省了让我头疼如何将他们分开的一件事了。阿夕应该没事。虽然我现在依然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在一起的，但至少，阿夕有能力自保。

我看向八岐大蛇：“神明大人不会是想说，只要我不干涉这一切，您就会把哥哥还给我吧”

“不，吾倒是很希望汝参与其中，送过去的灵力，吾已留下一部分，足以完全复活此人。”

“……这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伸手挠了挠跟在八岐大蛇身边的蛇魔的下巴，“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让他复活，不劳烦您动手。”

“哦”

我退了几步：“明明您有更好的办法能让我留在您的身边，为何不用呢”

比如，此时用我眼前的存在威胁我，只要他这么做，我一定会选择妥协。不过八岐大蛇没有想要回答我的意思，只是松开了那只按着他肩膀的手。

一道黑影突然闪过来，一个力量将我扑倒在地，后背狠狠地撞在地上，视野也有些恍惚。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我顿时警觉起来——

他右手中拿着一把短刀，刀尖正刺入我的手腕，还偏偏是我的右手，左手狠狠地抓着我的肩膀。

“那样的话，岂不是太无趣了”八岐大蛇走到我面前，蹲下来说道，“汝不是很想知道吾将灵力送往哪里了吗”

“……”

“是鬼域哦。”

“……怎——”

“嘘，别说话。”他的手指再次按住了我的唇，“汝是个乖孩子，这是汝与吾之间的对话，再无第三者。”

我这才看到他并没有张嘴，但那些话，确实是他说的。八岐大蛇起身，不再看我，顿时消失在我眼前。

那个时候，哥哥就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吧当然了，如果我能早就知道是现在这个模样，所有的悲剧也不会发生。现在我还能好好地活着，没有一直不回头，也没有走向那条不归途，也是因为有他们的陪伴，有身边的那些人，拼命地拉着我。

然而当时的哥哥，什么都没有。留给他的是，得知真相后的痛苦，也是幼年时候，我留给他的痛苦。

“对不起。”在离开前的一天，我终于毫无保留地露出了笑容，“我是不可能把哥哥当作敌人的。”

哥哥那个时候正在拉门，听到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阿夕只是有时候能压制另一个哥哥吧毕竟你也没想到，那个你，力量会这么强大。”

“……”

“原本不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知道哦，哥哥其实也很在意吧毕竟是另一个自己，心里到底缺失了什么，难免会在意，难免会觉得，原来我也能那样……”我悄悄地望了一眼躲在一旁偷看着哥哥的父亲和母亲，继续说，“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哥哥和我，本来就是非常相似，又同时缺少爱的存在。所以，千万不要再拜托那种让我亲手结束他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