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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忆成狂。
他想,他这个病,大抵是永远不会好了。
“侯爷。”明筝敛裙施礼,清朗的话音让陆筠神色定了定,他阔步走来,在门前数尺处停下,打个手势,郭逊带着人含笑步入,将屋中来回探视一遍,“没可疑,侯爷。”
陆筠点点头,抬眼瞥向明筝,就在郭逊以为他会立时转身离开之际,听得他犹豫再三地开了口。
“近来不太平,明夫人保重。”
说完这句,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外去,片刻门外廊道空无一人。林氏拍了拍心口,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那是嘉远侯?”
明筝说是,林氏惊魂未定地道:“瞧这架势,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犯了国法,要被他捉了,不怪是西疆带了十年兵的人,浑身煞气,叫人胆寒。听说宫里头太后娘娘正张罗给他议亲?那些小姑娘前仆后继想当他媳妇儿呢?”
见明筝点头,她扯唇苦笑,“到底是年纪轻,这些姑娘可真是不怕死。”
转念想到听来的一些传闻,靠近明筝与她耳语,“我怎么听说,这位爷不喜欢女人?打了十年仗,身边都是些男的,他那副将我瞧眉清目秀,俩人走得近,会不会是……”
林氏两手对了对大拇指,明筝一口茶没咽下,险些喷出来,好在勉强忍住了,捂着帕子咳了好一会儿。
楼下,陆筠自是不知旁人如何议论他,郭逊跟一旁的张启挤眼睛说闲话,“……梁家近来可不是很太平,如今吏部正在暗中搜查梁霄前几年在西边营里的事儿,媳妇儿又闹得回了娘家,为了个美人儿,梁世子可真是损失不小……”
“这你就不懂了吧?牡丹花下死……那句怎么说来着?美人乡是英雄冢啊,适才我瞧那梁少夫人,细皮嫩肉削肩细腰,大抵一只手就掐住了……啧啧,梁霄这厮瞧着不咋样,这艳福可真不浅,还不知他私藏营里头那个,得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走在前头面无表情的陆筠捏了捏手里的刀鞘,“郭逊。”
他浅唤一声,郭逊停了议论,上前来,恭敬听令,“侯爷,您有吩咐?”
陆筠抿抿唇,半晌,终是没说出来。
他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呢?
他连多瞧她一眼都配不上。
明筝和林氏乘车回来,才过大门前横道,车就停下来,赵嬷嬷叹了声靠近,低道:“奶奶,是二爷,在角门处候着呢。”
林氏刷地一扯帘子,“他还有脸来?这都三四天了,先前干什么去了?车不许停,别理会他!”
明筝握了握林氏的手,没有说话。
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决定闹大这件事之前,她就想好了下一步要怎么走。
可中途明太太掺进来,扰乱了计划,这样也好,先与家里通了气,也免得事出突然他们接受不了。
梁霄见车马不停,连忙疾步跟上。
他攀着车窗,一声一声喊着“阿筝”。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去,我再也不会教你难过,我发誓,你原谅我阿筝,你原谅我这回。”
“你不在这几天,我有好好回想,是我脾气急,总是说错话,伤着你了。如雪她只是个妾,你才是我梁霄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我爱重你放不下你,谁都不能跟你比,我心里一向是有你的。阿筝,你信我阿筝。”
他说得又快又急,为了哄明筝回头,什么肉麻的话都敢讲,林氏在车里听得脸红,扶额道:“梁世子,您冷静冷静,我还在呢,您可别不管不顾的什么都说。”
适才她还劝明筝别理会,哪想到梁霄厚颜无耻起来能做到这个地步。她不好意思地道:“阿筝,要不你听他说两句,等我下车先回院儿,你们自个儿慢慢聊着。”
马车在侧门停下,帘子撩开露出明筝的脸。梁霄争抢着要去搀扶,她蹙蹙眉,扶着车辕自己步了下来。
林氏带着人快步朝里走,外头只余明筝和瑗华赵嬷嬷,梁霄见并无外人,狠一狠心咚地一声跪下去,“阿筝,我知错了。你回家吧,我再也不会惹你伤心。”
“你不喜欢如雪,我把她送去庄子上,送到家庙里头。你不乐意我身边有别人,我这一辈子就只陪着你一个人过,我说到做到,我发誓!”
他举起三个指头,作势赌咒发誓。
明筝笑了笑,阳光下她笑靥娇美如画,一身浅淡夏裳衬得愈显芳华。多日不见,她怎么比他记忆里的模样还更好看几分呢?分明是个木头美人,冷得像块冰,……与他记忆中那个令人厌烦的女人半点都不似。
梁霄一时痴住了,下意识想要伸手抱住她的腿。
“阿筝……”
明筝靠门瞥了眼头顶晴好的日头,悠悠道:“梁霄,我们走到今日,未必全是你错,我定也有没做好的地方。”
他摇头,心里是甜也是苦,有后悔也有内疚,“是我不好,全是我不好,我怪错你,明知你干干净净的跟的我,却还一直质疑你名节。明知你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毒妇,却还误会是你害了如雪的肚子。我真的糊涂了,我想通了阿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咱们可以好好过下去的,没有如雪,没有任何人,就只有你跟我。”
明筝摇了摇头,抿唇笑道:“不,你没懂,我介意的不是个妾,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没气度,我介意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一言一行,是你待我的一点一滴。梁霄,承认吧,咱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条路早就行不通,再也不能并肩朝前走了。”她声音温柔,就像当年刚成婚的时候。
梁霄越发心酸,越是想到当年,越为如今的他们难过,他仰头望着她,不解地道:“我们各自去改不就好了?相互道个歉,认个错,往后别再提,好好的走完将来的路不就好了?阿筝,我并非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吧?我罪不至死,不至于让你一天都没法跟我过下去吧?三年多分别,我们感情是淡了,可只要你愿意,我们还能把过去的温情找回来,一定能的。”
她苦笑一声,扶住瑗华的手摇了摇头,“别傻了梁霄。咱们俩完了,早就完了。”
她提步跨过门槛,昂首朝里走去。
她一步没停,也没有试过回一回头。
那一瞬,梁霄心底突然涌起一抹巨大的恐惧。
某个本注定一世都属于他的东西,正以他追逐不上的速度,飞快在他生命中消逝而去。
慈宁宫西暖阁中,惠文太后刚吃了药,歪在炕边听敬嬷嬷絮叨外头的事。
“刚听说,也不知真假,叫人去打听了知道……竟是真的……”
太后懒洋洋地复述道:“吵架了呀?见缝插针,可得早点儿告诉那呆子……”
敬嬷嬷无奈地笑,“太后又说玩笑话了,侯爷正人君子,哪能干那种缺德事儿?无非是人家小两口拌句嘴,过日子嘛,哪有不磕不碰就到老的?”
太后望着被宫人拾下去的药碗,叹了一声,“缺不缺德的,也得试试。本宫这一辈子未曾出过格,临了,托大一回,万岁爷想来也不会怪我吧……”
“璧君就这么个独苗,从小没了娘,他爹又是那个德行,清苦的长大了,扎头进了军营,这辈子都没快活过……盼着他顺心如意,盼着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说本宫自私也好,狠心也好,这件事便是错,本宫也执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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