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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荣成还没说话,李浩南却突然站起来高声道:“高建国,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告诉你,23倍的涨幅跟1929年的美国股市相比,差得还远呢。你少在这里杞人忧天,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此言一出,周围不少人都开始嘲笑高建国。
高建国只是淡然一笑,没再多言。
酒会结束后,张荣成回到家,打开电视,新闻里又是证交所门口疯狂的人潮,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求。张荣成点燃一支雪茄,呵呵笑道:“人人都发财了,那钱从哪里来?”
张伟豪拿着报纸来到父亲的办公桌前,轻声问道:“爹地,李浩南已经加大投资了,我们还要继续买进吗?”
张荣成含住雪茄,猛吸了两口,烟头被烧得火红。然后他闭目仰躺在沙发椅上,既像是品味雪茄,又像是思考,不紧不慢地说道:“最近的股票市场和楼盘市场确实火爆,但是……”
张伟豪坐下来,用商量的口吻说道:“爹地,我认为继续买进的话,一夜之间我们的资产可以翻好几倍。”
张荣成突然睁开了猎鹰般的双眼,缓缓摇头道:“我认为高建国说得有道理,应该把我们手中买进的股票陆续开始抛售。”
张伟豪有些不解:“爹地,我知道像李浩南那样加大投资是送死,但目前形势这么好,你会不会又太过谨慎了?”
“傻小子,越是在优势局面下越要谨慎,越要稳得住阵脚。如果李嘉盛仍在掌舵的话,他是不会同意儿子这么鲁莽购进的。”张荣成坐直身子,看着儿子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李嘉盛在《中英联合声明》之前的孤注一掷,当时我们都往国外迁厂,只有他按兵不动,最后大获全胜,赚得盆满钵满?”
“这跟股票有什么关系啊?”
张荣成微笑道:“当时就是这个高建国给李嘉盛分析形势,说服了李嘉盛留在香港,永盛集团的财力才日渐雄厚。这一次我认为他的分析依旧是有道理的,在大家失去理智的时候,清醒的人没几个,所以这一次我们就听高建国的。”
张伟豪有些不满道:“上次是姓高的撞大运而已,这回他完全是危言耸听。爹地,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要再啰唆,听我的!”张荣成突然收起笑容,沉声道:“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对我们抛售股票的事情严格保密,让李浩南继续买进股票,最好能让他把全副身家都放进来……”顿了顿,张荣成猛的站了起来,厉声道:“等股市泡沫炸裂的时候,就是我们一举击垮永盛集团的时候!”
张伟豪思考了几分钟,点头道:“爹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被张伟豪成功煽动的李浩南满脑子都是“一家公司变两家”的妄想,继续往股市里大量投入金钱。安国庆也被暂时的暴利蒙蔽了双眼,他除了把分公司所有的可动资金通过龙飞投入香港股市,还不惜借了高利贷来加大投入。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周围的桌椅板凳都变成了黄金的。
四
岳芳英从来都是个闲不住的人,身体稍稍好转,便回到日思夜念的“老北京饺子馆”打算继续工作。海叔劝她多休息一阵,岳芳英则说自己都快闲出病来了。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后巷,周围没有其他人,岳芳英突然语气婉转地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一个人照料店里。”
海叔心头一喜道:“我是男人怕什么?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做什么我都愿意。”
看着海叔灼热的目光,岳芳英侧过了脸,低着头说道:“阿海,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也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海叔坚决道:“我的心思你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谁都不钟意。”
“阿海,我不能耽误你,咱们这辈子只能当朋友,当合作伙伴了。”说着说着,岳芳英已经哽咽起来。
海叔有些着急,想要解释却一时找不到话。这时街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人群嘈杂的声音,汽车鸣笛声也响了,不少员工从后厨跑了出来。
岳芳英和海叔两人也跟着人群来到了大街上,原来是有人跳楼,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1987年10月19日,这一天美国股市出现大崩盘,道琼斯指数下跌508点,跌幅高达226。在此影响下,到10月26日,香港恒生指数全日下跌11207点,跌幅高达333,全月下跌458,巨大的恐慌在投机者心中蔓延,很多人由富翁沦为赤贫,精神崩溃、自杀的消息不绝于耳。
“爹地,好消息,好消息!”张伟豪冲进父亲的书房,一脸喜色地大喊着。
正在裁剪一支高档古巴雪茄的张荣成,淡定地笑了笑,招呼儿子先坐下,然后说道:“当然是好消息了,股市崩盘,我们在最热的时候抛售股票,不光是资金翻了几番,兴成集团应该会在这场战役当中大获全胜了。”
“爹地,全靠你明察秋毫啊!”张伟豪坐下,喘着粗气,“最精彩的是,李浩南这个傻瓜还坚信会反弹,逼得一个永盛老股东以死明志!这几天高尔夫俱乐部最大的笑话就是李家的败家子。”
张荣成慢慢点燃雪茄,一股青烟升腾而起,却挡不住他锐利的眼神。静静等着火柴熄灭,他才开口道:“不得不承认高建国的眼光确实很独到,在所有人沉迷于虚假的繁荣时,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不简单啊!”
“听说这几天李浩南都躲在家里对着痴呆老爹哭鼻子。”张伟豪笑了笑继续说,“现在永盛遭到毁灭性打击,急需要资金的注入。李浩南只有两条路——要么出售股权,要么去银行抵押永盛的优质资产。”
“好!太好了!”张荣成突然大声道,不知道是在赞雪茄好还是儿子的话,“我就等着李浩南走这步棋,我们赢定了。你赶快新成立一家公司,定一个新的法人,趁势购买永盛集团的股票,他卖多少我们买多少。等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要把永盛集团这匹骆驼吞到肚子里来了。”
“爹地,我这就去安排。”张伟豪站了起来。
张荣成从金色礼盒中取出一根雪茄,递到儿子面前说道:“记住,时机一定要把握好,一定要等到李浩南快渴死了再给他水喝,这样我们就更能掌握主动权,事情也不容易出现变数。这件事,我们要稳操胜券,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张伟豪兴奋地接过雪茄,小心地揣进上衣口袋,冲着父亲一鞠躬后跑了出去。
得到港股暴跌的消息后,安国庆惊得六神无主,立刻给深圳的龙飞打去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龙飞颤抖的声音:“大哥,你赶紧逃命吧,之前的投资太大,我们在深圳的公司已经被抄底了,还有……我借了高利贷炒股,现在没钱还了,他们说要杀了我们俩。我先逃命去了,你也赶紧逃吧,他们已经去北京找你了……”还没说话,电话已经挂断。
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丁跃民冲了进来,拿着一叠单据扔在了安国庆的脸上,大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安国庆抓起来一看,全是催债的账单,他一下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周围那个黄金打造的世界瞬间崩塌,渐渐化作沙尘。
同员工一起用过午餐后回到办公室,秘书突然和高建国聊起了刚才新闻里报道的股灾:“老板,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如果我们也跟着那些人买股票的话,估计也得去跳楼了。现在咱们厂的业绩不光没有受到冲击,反而成了仅存下来规模比较大的手机芯片代加工企业了。”
高建国摇摇头,感叹道:“真不知道这场风暴又得让多少人承受打击啊!”
电话响了,是丁跃民打来的——北京分公司现在只剩个空壳,安国庆打伤丁跃民逃跑了,这个月员工的工资还没有着落……本以为自己是这场股灾中的幸运儿,没想到还是被卷入其中,高建国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高建国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华仔。他的发型已经换成了最流行的中分。一进门,华仔就气喘吁吁地说道:“建国,快跟我走,阿雄出事了。”
“阿雄?”高建国一边放下电话一边问道。
原来,阿雄借高利贷去炒股,赔得血本无归,现在债主追上门,要砍他的手脚,全靠华仔把事情暂时压下去,当时气不过就骂了他两句,没想到那小子竟然失踪了。两人把阿雄经常去的地方都走了个遍,甚至连经常有人自杀的高楼、山顶、海滩都看过了,还是不见阿雄踪影。晚上吃饭时,高建国突然想起阿芳。
打电话一问,阿雄果然在阿芳家,两人赶紧过去。阿芳说,阿雄已经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两天了,谁都不见,也不说话。高建国敲敲门告诉阿雄,自己已经把他欠的钱还上了。
里面传来阿雄的吼声:“为什么要替我还钱?我又没有求你!”
华仔眉头一皱,骂道:“阿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那么大一笔钱,建国什么都没说就帮你还了,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门开了,蓬头垢面的阿雄走了出来,眼中满是疲惫和痛苦,他目光呆滞地说道:“我是没脸说这种话,我就是没出息,要靠你的帮助才能活下来。”说完推开众人,夺门而出。
从永盛集团大厦顶层向下望去,香港依旧有很美的风景,高楼耸立,车来人往。一条身影出现在天台上,猎猎的风把他的头发和名牌西服都吹得纷乱。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护栏,脚下带着颤抖,好像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决心。他慢慢地越过护栏,匆匆朝下一望又蹲下了,紧紧地抓住身后的栏杆,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干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怎么办?爹地,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不该任性啊,我错了……”
天台突然又涌出来很多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劝道:“李先生不要啊!”“董事长,不能想不开啊!”
这时,人群中挤出一条人影,正是李佳欣,她泪流满面地对李浩南喊道:“你这个笨蛋,笨蛋!”
听到妹妹的哭喊着,李浩南更加不敢回头。他整个人蜷缩在护栏外的一截窄小的露台上,痛苦地将头埋进了膝盖中间,呜咽着说:“你不要过来,我没脸活下去了,我把永盛搞垮了!我对不起你,让你签了那份鬼协议,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像个哥哥,不但不保护你,还处处为难你和高建国。我真是太蠢了!”
“既然知道以前犯了蠢,那就改正啊。你先回来!”佳欣已经跑过去抓住了哥哥的肩头。
李浩南死死地抓着栏杆的边缘,咆哮道:“别动,你别动,听到没有?你再往前我就跳下去了!”
佳欣直视着哥哥训斥道:“你真要跳吗?你要跳现在就跳下去,反正你跳下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爹地现在没了知觉,儿子不争气又要跳楼,就让商界的人好好嘲笑我们吧!第二天你的死讯还会贴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上,标题就是‘商界枭雄李嘉盛的儿子不堪重负跳楼身亡’!”
“你……别说了……别说了!”李浩南已经泣不成声。
“我为什么不说?你还有一种姿态可以登上报纸的头条,那就是‘李嘉盛的儿子李浩南重振旗鼓,在金融风暴中勇敢承担,把永盛集团重新夺回手中’!走哪条路你自己选!我走了!”喊完这些话,佳欣松开了哥哥,转身往回走。
望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再看着周围的人,李浩南渐渐冷静下来。对,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是李嘉盛的儿子……他开始抬腿准备跨过栏杆,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踩在栏杆上的脚突然踏空,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李浩南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尖叫。这时,一双手抱住了李浩南的肩头,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拽回到天台上。
李浩南这才睁开紧闭的双眼,看清拼死救自己的正是妹妹佳欣,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兄妹二人牢牢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让忐忑的心情尽量平复,李浩南推着轮椅慢慢走进了会议室。正在交头接耳的三位董事先是一愣,然后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因为轮椅上坐着的是李嘉盛。
李浩南镇定道:“各位Uncle,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现在可以开会了。”其实他心里好像是有七八只小鼓在敲打。他亏掉的钱有5000万之多,他四处奔走找人借钱,好朋友张伟豪说兴成也在股灾中损失不小,他只有另求他人,连过去那些他瞧不上的中小公司都问过了,可惜自己跳楼的事情已经传遍新港九,这些势利鬼哪肯借钱给他。为了应付今天的董事会,他只有搬出老爹来,希望能再拖上几天。
客气完之后,三位董事再次催问何时能还上这5000万。李浩南强笑道:“三位Uncle放心,爹地已经在中华总商会里帮我们想办法的。”
“董事长自从身体抱恙以来,商会的活动都是李太太出席的,这件事情,董事长真的还能插手管吗?”一位满头白发的董事质疑道。
另一位叼着烟斗的董事对着轮椅上的李嘉盛说道:“董事长,你说句话,现在这个局面公司该怎么办?只要你说,我们就照办。”
李浩南赶紧捏了捏父亲的右臂,李嘉盛照着昨晚约定好的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
几位董事交头接耳商量了一番,最后由白发的那位发言:“今天就看在董事长的面子上,我们再给你一周的时间,这已经是我们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永盛集团的债务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不只是你李浩南要离开董事局,董事和股东们也会抛售手里的股份,到那个时候,永盛集团恐怕就要被收购或者倒闭。”
三位董事离开不久,李浩南激动地搂住父亲,差点哭出来。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走了进来,他梳着油亮的背头,身穿一身蓝色西服,褐色的牛津皮鞋。李浩南慌忙站起,瞪着来人问道:“请问你是……”
“您好!”来人说一口京片子,“鄙人丁跃民,这是我的名片。”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李浩南和安国庆接触不少,但丁跃民这号人他连听都没听过。他随意扫了一眼名片,斜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丁跃民慢慢坐到李浩南旁边的座位,微笑道:“简单说吧,我是来救你的。”
“就凭你?”李浩南有些不信。
丁跃民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到桌上,从容道:“5000万港币,只要李先生签了这份合同,钱,立刻到账。”
李浩南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快要高过桌面的时候突然停住了,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丁跃民微笑道:“你不需要了解我,只需要好好看看这份合同的条款。”
李浩南抓起合同,迫不及待地翻看着,不可思议地看着丁跃民,说:“你想买我手里的股权?”
丁跃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说道:“没错。我又不是银行,只对利息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股份。当然了,8不算少,但是我计算过了,就算你卖给我8的股份,你手里剩下的股份,仍然是大股东,在永盛集团里,你的位置仍然不可替代。”
“我没有想过要卖掉股份,何况……”李浩南下意识地推开了合同。
丁跃民笑着道:“何况是当着董事长的面,是吗?”
李浩南转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父亲,父亲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丁跃民,没有任何表情。
丁跃民躲开了李嘉盛的目光,再次望向李浩南说道:“如果你错过这次挽救的机会,恐怕才真的对不起董事长先生。”
“5000万,买8的股权,这还不到六成的价格。”李浩南不平道。
“你如果拿到这5000万,永盛集团还有翻身的机会。而我在这个时候挽救了公司,当一个小小的股东并不过分吧!”丁跃民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就像赌场里那些引人投注的荷官,“一天,我只能等你一天。如果明天你不给我答复,那么对不起,我也爱莫能助了。”
李浩南沉默半晌,开口道:“5的股份,我马上签。”
“8。”丁跃民胸有成竹地望着李浩南。
李浩南咬咬嘴唇说道:“6。”
“8。”说完丁跃民已经站了起来,脚尖微斜,好像要往外走去。
李浩南面露苦色,嘴唇颤抖着说道:“丁先生,这已经是我的底线。”
“那对不起,无法成交。”丁跃民对着李浩南微微一鞠躬,起步往外走去。
丁跃民走得不紧不慢,就在丁跃民快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李浩南提高了声音喊道:“好,我签!”
丁跃民脸上诡异一笑,慢慢转身往回走。
李浩南从西服上兜抽出水笔,准备在合同上签字。正在这时,一直面无表情、半睡半醒状态的父亲突然抬手抓住了他握笔的手。李浩南用力挣脱父亲的手,一咬牙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临近新年,即使是地处南国的广东也有些寒意。头戴绿色厚棉帽、身穿军大衣的安国庆终于来到了广州火车站。他混在南下打工的人群中。靠着蹭票、躲票、混票各种花招,一路南下,又用一张捡来的站台票混出了火车站。
他故意在出站口看宣传图,其实暗地里四下张望。过了十来分钟,他感觉没有人特别注意自己,才转头往公交车站走去。半道上有些尿急,他赶紧回头进了火车站的厕所里。刚刚小完便,眼前就是一黑,一条麻袋从天而降,罩到他脑袋上。
“干什么?”安国庆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们是谁?认错人了吧?”
很快,他感觉到被几个人抬起来跑了出去,过了一阵,又被重重地甩到一块硬硬的地方,接着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开始平稳地移动起来,他这才知道自己被扔进了一辆车里。一路上车行忽而平缓忽而快速,有时候又颠簸不堪,碰撞得他骨头生疼。渐渐地,他睡着了……
安国庆从梦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周围全是水。水是咸中带腥的,这是海水!安国庆急忙大喊:“你们是谁?快放了我!……”可惜他的头正浸在水里,越是说话水越是往嘴里灌,在旁人听来他只是在水中咕哇乱叫。
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喊道:“解开他!”
离开了水面的瞬间,安国庆立刻拼命呼吸着久违的空气。麻袋被解开,安国庆小心地睁开眼,发觉天已经黑了,眼前是有五六个人,为首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平头壮汉,他伸手拍了拍安国庆的脸。
“安国庆,安总,你好大的胆子,借了高利贷竟然敢跑?”壮汉笑着说。
安国庆忍着痛说道:“我没借,不是我借的,我都不认识你。”
墨镜老大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不认识我,但是你的小弟龙飞却从我那里拿了好多钱。他说了背后的指使人是你,他只是在帮你炒股,也就是说你用了我的钱去炒股票,所以这笔钱我得找你要。”
安国庆一边躲着老大再次拍到脸上的手,一边说道:“我没钱,我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了。”话音未落,老大粗厚的手掌已经重重地拍到他脸上,力量之大,差点把他扇倒在地。
没等安国庆反应过来,老大几个手下已经对他拳脚相加。没挨几下,安国庆已经大呼小叫起来:“你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没有钱还你啊,真的!”
“骨头还是挺硬的嘛。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什么时候还钱?”老大抓住安国庆的一撮头发。
“我不骗你,我真的没有钱了,如果我有钱我就不会跑了。”安国庆悲声哀求道。
“痛快!给他绑块石头沉到海里喂鱼,也让深圳湾的鱼儿尝尝北京老板的味道。”老大一招手,几个手下迅速把安国庆装进麻袋,又在里面装上了石头,然后牢牢地扎紧了袋口。
重回麻袋的安国庆,突然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惧,他连忙喊道:“哎……哎……别别别,你们……放了我,容我点儿时间,真的,我会把钱凑齐的,我会去凑钱的。不要杀我啊!”
老大哈哈笑道:“晚了,扔到海里去!”
安国庆感觉着自己被移到了海面之上,已经能闻到那股扑鼻而来的腥味,伴随着那股味道而来的,则是恐惧和绝望。头皮已经能感觉到那股潮湿,眼前突然闪过母亲的笑脸、父亲的肃容,还有妹妹……对不起,慧儿!好兄弟丁跃民,当年一起在北京大街上贩卖盒带的情景又在眼前重现……还有活泼可爱的跃音,在深圳的时候真该多陪她走走看看……唉!都是为了报复高建国,自己才走到这一步……都是他害的!但自己也快死了,高建国和报仇都已经不重要了。安国庆现在宁愿过去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自己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即便安慧嫁给高建国也没啥,安国庆清楚,妹妹心里还是只有高建国一个人。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安国庆突然感觉自己又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身体被抬回到岸上。墨镜老大高声道:“放了他,他的钱已经还了。”说话间,麻袋被再次解开。安国庆探出脑袋,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真的肯放了我?”
“钱还了,还要你的命干吗?”老大哈哈笑道,“你朋友够义气啊!今天算你命大,回去好好感谢你这位朋友吧!”一挥手,招呼手下上车离开了。
确认自己真正安全之后,安国庆才钻出麻袋。他感到阵阵恶心,一边呕吐一边朝岸上走。
“嘀——嘀——”两声响亮的车喇叭从远处传来,安国庆循声望去,发现远处的小路旁有一片光亮,看情形应该是停了一辆出租车。安国庆突然感到浑身充满力量,脚下加快了速度奋力跑过去。
车门开了,安国庆惊讶道:“慧儿?是你救了我?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等安国庆坐好后,安慧才说道:“哥,不是我救了你,我没那么大能耐。”
汽车在小路上缓缓行驶。安国庆一脸疑惑道:“不是你还能有谁?丁跃民?”
“做梦吧!丁跃民已经变了。高利贷最先是给他打电话的,他根本不理,第二个才找到我。前几天他又想让我帮他拉赞助……那几个老板就是一群色鬼。”安慧恨恨地说,“不过,他好像搭上了一个香港大老板,而且听说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
安国庆怒气冲冲地骂道:“有机会我一定揍死这王八蛋,竟然让你去干这种事!嘿,你还没说到底谁救的我呢。”
“我带你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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