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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痛饮之后,李延炤将微有醉意的苏抚与秦大勇分别送到住处,而后他便回到自己房中,而后点燃一盏油灯,开始研读太守送来的那封书信。
信中大意是让李延炤安心,太守言道他自会遣心腹前去洽谈,以使武兴太守辛岩尽快开采铁矿。辛岩本与他便是同宗,先前已答应此事,至今仍未顾得上开采这些铁矿,很可能是遇上了某种阻力云云。看过书信之后,李延炤稍稍放心了一些。既然武兴太守辛岩与辛翳二人隶属同宗,想来在今后联络合作之事上,倒也不至于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收起书信,李延炤又从书案上取过一部《孙子兵法》,就这昏黄的油灯灯光开始研读起来。他虽然是喝了不少酒,不过先前苏抚所言之事已俱是在他脑海中。此时他倒也无比清醒。要想实现苏抚所明言的那种计划,用间之事,便首当其冲。
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这位兵圣祖师,对于用间之事不可谓不重视。在春秋那个年代时,这位军事大家已经看明白,要想获得敌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占卜。必须用间谍来明了敌情。而间谍又分为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这五间一起使用,令敌人莫测高深而无从应付,是为神妙的用间之术。
李延炤自己也是深知,一个合格的间谍,在战事中将会产生多么巨大的作用。不过当下为难他的,却是使用什么样的人,去为他所用,充当广武郡乃至整个凉州在外的耳目。
孙子言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要驾驭间谍,必须既要才智过人,又得仁慈慷慨,还得洞悉一切,手段精妙……此事哪里是驭使间谍,分明就是在考验将帅!
若是挑选任用营中兵卒为间,李延炤心中确实也是没底。在军中待久了的人,太过于刻板固化。有时在言行之中,便能轻易地看穿他们军卒的身份。这样太过标签化的人,并不是理想中合适的用间材料。
至于从民间征募这些间谍,却也不知应当用何种人来充任。市井之间的地痞无赖和混混等,自然是精于机变。不过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一个赛一个。如果不能拿到他们的命门,李延炤也不敢轻易使用这样的人。一个知悉机要的间谍叛变,产生的恶劣和不利影响,远胜于给敌人增加数万大军。
李延炤本人倒是不排斥,甚至很想使用这些混混为间谍。一方面消除了社会不安定因素与隐患。另一方面这些人的机变之能,也确实能为自己带来实质性的情报。
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可以立即付诸实践的方案,使得李延炤不胜其烦,索性吹灭了桌上的油灯,而后回到榻上倒头便睡……
一连几日间,李延炤都在思索这个问题。颇有些魂不守舍。周兴依然还是带领那百多名士卒每日操练。如今经过日积月累的功夫,在三十里地的负重奔跑之下,已有过半的士卒能够跟随周兴一同抵达县城下了。
这数日光景,工坊中又只打造出五领铁甲和十余把长刀。如今长刀已经足够每人一把。不过这铁甲的数目,却着实还有些差得远。
虽然事事都在推进,却事事都颇有推进不动之感,也令李延炤觉得分外烦躁。又一日巡营归来的刘季武,却发现在营中漫步的李延炤神色有些不大对头,于是便索性走了过来。
李延炤见刘季武牵马而来,也只得收敛起心神,上前与刘季武打起了招呼。刘季武看着李延炤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直截了当地言道:“司马近来有心事?”
被刘季武一眼看穿,李延炤神色便不免有几分尴尬。他只得瞧瞧左右,而后伸手抓住刘季武的臂膀,道:“不瞒季武,我最近确有一二事情困扰。然而事涉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以免此事失了先机。故而独自思索彷徨……”
两人行进营房的一个角落,李延炤靠着背后的土墙颓然坐下,而后对刘季武道:“郡府与县府如今财货皆是有缺,前几日苏抚前来寻我,言道欲收拢一部骑卒,前去陇西之地,袭扰刘赵郡县的运输队。此事府君也已知晓,并不反对……”
“啊?”刘季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张使君不是已与赵使和议了吗?若如此行事,会不会授人口实。刘赵若得知,岂不是要尽起大兵,州中若是烽烟再起,我等又要如何应对?”
李延炤摆摆手:“苏抚之意,乃是令这些骑卒假扮马匪,反正现今陇西之地上,也有不少马匪,其中多股还是先前陈安旧部。我等来去如风,打打秋风就走,等刘赵反应过来,派兵围剿,必然是陇西本地那些马匪来背锅……”
刘季武眉头紧皱:“既是如此,挑选我部精锐骑卒,与郡府合兵一处,前去陇西就是了,司马又为何而踌躇困扰?”
李延炤叹了口气:“若要袭其运输队,还是务必要先知晓敌情。仅仅外派哨骑还不够,我是想征募一批探子,深入敌境州郡之中,以刺探敌军军力部署等情况,而后回报过来,我再根据这等情况来决定,究竟要挑选哪里下手。毕竟若是有敌军骑兵在侧,我等得手之后,便断难逃脱……”
“司马莫不是在苦恼,不知用何人来充任这些探子?”刘季武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便看出令李延炤纠结苦恼的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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