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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自恃甚高,然自沃干岭之后,方知是我优柔寡断,畏缩不前害死了千万属下。今日于此地听闻定东高论,方才明了我差在何处……”
听着韩璞的感慨,李延炤却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道早知这样,当初又是何必。辛岩早就言道我众敌寡,正当集大兵犁庭扫穴之时,却力排众议,距垒不出。遭逢此等惨败,变也是不足为奇了。
“然我麾下溃卒逃生至此,已是了无战心。若定东尚觉他们仍可为你所用,不妨召而帅之。”韩璞幽幽地说完这段话,便起身向着那些被令居县兵围拢在当中的昔日部下而去。
“韩督护,不知你却欲往何方?此时返归,必难逃败军之罪。何不暂且留驻令居,待他日大败刘胤之时,再从容返归呢?”
韩璞顿住身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头道:“败军之责,总须有人来担。此次惨败,皆系我一人造成。我不担,谁来担?”
临了,韩璞又有些落寞地望向李延炤道:“定东运筹帷幄,足不出帐已明战阵之势,今日我是自愧不如。惟愿定东一如既往,杀敌卫国。且莫忘先公……”
韩璞说着说着,声音已是哽咽起来。静立片刻,终究还是返身,向着李延炤深深鞠一躬道:“他日我或在姑臧囚笼,或我首级悬于姑臧城门。若能目睹定东报捷快马,心下倒也了无遗憾……定东,就此别过。如若他日后会有期,当伏首恭候!”
言罢,韩璞转身而去召集自己所属部曲家兵,再未回头看李延炤一眼。
韩璞带走了一百余人。而其余的部曲家兵,以及溃卒,却纷纷受命等在原地,等候着他们未知的命运。
虽然这些兵卒不再信任韩璞。但当韩璞转身离开之时,他们不少人心中仍是慌了神。与周围那些身披铁甲虎视眈眈的令居县兵相比,还是自己原先的那位主帅更显亲切和可靠一些。
哪怕他曾弃军北返,然而此时这些溃卒们心中所感受到的恐惧,却远胜于当初在沃干岭,听说主帅都已不知去向,人人竞相而北,互相践踏,鬼哭神嚎。
虽然周围这些令居县兵也可称为是友军。甚至在之前,这些溃卒中相当一部分人还吃过他们提供的热粥——虽然此时,那些勉强填饱肚子的热粥也早已在方才化为一身冷汗散发出去了。不过见识过这些县兵恐怖的战斗力与防御力之后,这些溃卒们虽然明了被这些县兵接管,并不会比在沃干岭向北逃的荒山野岭中被虏骑屠戮,不过这些铁甲步卒留给溃卒们的,还是只有那种深深的恐惧。
一名穿着破烂筩袖铠的将佐小心谨慎地行到李延炤面前,而后抱拳躬身道:“韩督护麾下百人将孙诚,见过李司马。督护有令。自今日起,我等即归李司马调遣……”
望着李延炤面无表情的脸,孙诚心中忐忑,但仍有疑虑,只是兀自踌躇着究竟该不该说。
“还有何疑虑,不妨一并道来。”李延炤看了看孙诚,一眼便已明了这位百人将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我等既已归李司马调遣,不知司马是否可让弟兄们饱餐一顿……”孙诚观察着李延炤的脸色,见他面上依旧沉静似水,方才渐渐放下心来。
“你部既已归属我统辖,令你们所部士卒饱餐,自然是我应做之事。只是在这之前……”
李延炤拉长了尾音,看着孙诚又复变得疼特不安起来的脸,冷冰冰地道:“先同我部士卒一起,拔营装车,准备启程!”
孙诚心中略有些不满,不过望着营地靠南一侧飘扬起来的袅袅炊烟,也只得吞了一口口水,而后抱拳躬身,领命而去。
“崔阳!”待得孙诚走远,李延炤便招招手,唤过方才便已归来,此时却仍在歇息着,恢复着满身疲劳的崔阳。崔阳见李延炤招手,当即便起身飞奔而至。
“我也不知,这些士卒之中是否有虏贼探子……”李延炤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且带几名士卒前去打探盘问。若有谁有异动或是形迹可疑,便悄然引到营内僻静处,而后一举擒下!有一个算一个,宁可错抓,勿使敌探漏网!”
眼见崔阳也抱拳领命而去,李延炤望着乱糟糟地拔营的各路士卒,心下某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却是益发强烈。然而不过半柱香功夫,便从北侧浮桥上渡过一骑,来到李延炤面前。李延炤认得此人正是陶恒手下一名骑卒,之前曾将战报抄送,并附上自己对于敌军动向的预判和猜测,令他率数人携带着前往州治及各郡县中请援。
此时见此人急火火地赶来,李延炤心中的惴惴不安却更加强烈。他不知那骑卒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消息。甚至连那名骑卒自己都不大可能知晓。不过那种强烈的感觉却在告诉他,这一次的消息,可能并不是好消息。
李延炤左右奔过两名士卒,上前将那骑卒背后背着的木筒取下,李延炤接过木筒,一把撕开上面的火漆,急不可耐地伸手将内中书信取出阅读起来。火漆封印直挺挺地落在地下,下午微弱的阳光,映出火漆上“广武郡府太守印”七个篆字。
匆匆看完信,李延炤已是气愤难平地将书信揉成一团,口中犹自感叹道:“此时,真乃是危机四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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