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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陈诺所知,黑山最高统帅称大帅,其下设两位副帅以为辅佐,再下面就是各部小帅了。这两位黑山副帅,他知道一个是王当,一个是孙轻,也不知是哪一位。但不论是哪一位,他都认识,所以这个面他还是不好不见的,也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绝。果然,只听那人回答陈诺,说他们副帅叫王当。陈诺听来,一点头,说道:“既然王副帅要与我说话,那我便去会会吧。”

“慢着!”高览还怕陈诺遭对方算计,故意刻意跟那人说道:“告诉你们副帅,就说要见面可以,请各派人马上前,到中间说话,我们可不想陷陈侯入绝地。”那人一愣,也没有反驳,点头说道:“可以,我会向副帅请示。”陈诺则是呵呵一笑,说高览这话言重了。他这里见面也不好多带人,只带了一个典韦同去。

这骑见陈诺答应下来,当下调转马头,先行报告给王当知道。王当呵呵一笑,与左右说道:“要是让陈侯孤身来我这里说话,的确有点不合适,他提出的要求也还算合理。”当下也只带了一名亲卫,扣马上前来。他两个,在中间线上,各自勒马,拱手相见。开口来,无非是说些去年见面的事情。只听王当说道:“前时听说陈侯尚在青州战场,不想这时就来了渤海,还与陈侯你在这种情况下相见,说起来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陈诺点头笑道:“确实如此。想来前时我记得你们黑山前任大帅张牛角便是死在逆贼公孙瓒之手,此事还是我亲眼所见,只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过去不过一年功夫,张大帅尸骨未寒,你黑山就与公孙瓒结盟了,实让我为之困惑。”

王当脸上微微窘迫,但随即一笑,说道:“公孙瓒杀我前任张牛角张大帅是不错,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是无可挽回。更何况,在此之时,我黑山若再不出手,他袁绍一旦击溃公孙瓒,以他的个性也必放不过我黑山众人,是形势迫使我们不得不与公孙瓒结盟。此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为生存需要,不得不暂时摒弃这些。想来,相信陈侯你是聪明人,这样的道理我不多做解释,陈侯你是懂的,又何须困惑?”

“倒是我闻陈侯你在袁绍手上颇立战功,可袁绍对陈侯你却是数有怨言,百般刁难。如袁绍之所为,岂是信任于你,是可效力之人?想来似陈侯你这般身具大才之人,到哪里成不了大事,何须一直甘心屈居于袁绍之下?若是我说,如今袁绍新败浮阳,大势已去,陈侯不如就此脱离袁绍,自立门户。或者,若陈侯不弃,亦可来我黑山,我黑山张燕张大帅陈侯你是认识的,如果你来,少不了陈侯你一个‘副帅’。再说,孙轻孙副帅也一直记挂着陈侯你呢,若他听说陈侯你要来黑山,别提有多高兴呢!当然,我王当更是举双手欢迎陈侯你之到来。这件事情,不知陈侯是否可以考虑考虑?”

陈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想不到王副帅竟有如此想法,当真让我陈某诚惶诚恐。王副帅你的盛情我是心领了,可要我去黑山谋职,鄙人不才,实在难当这‘副帅’之大任,我看还是留给更适合的人吧。再者,我陈诺若是一个立场不坚定之人,在袁本初有难时就弃他而去,叫天下人今后怎么说我陈诺,我陈诺还怎么做人?”

王当冷笑一声,连忙说道:“袁绍本来就不待见你,你离他而去有何不可,天下人能怎么说?再者,自古所谓无毒不丈夫,若你整日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着,还如何成就大事?倒不如你听我说一句,早日离开袁绍,自谋出路。实不瞒,在临走时,张大帅就特意吩咐过我,让我若来渤海见着陈侯你的面,务必请动陈侯你来黑山,陈侯你看……”

陈诺呵呵一笑:“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层意思,原来张燕张大帅也发话了。照理说来,张大帅都开了这金口,我陈诺若是不去一趟黑山实在是太不知趣了。只是,还请麻烦回去转告张燕大帅一声,就算是陈诺实在对不住了,不能应邀而往了。但请张大帅放心,今后我若是有今后,还是愿意去黑山拜见张大帅的,到时我们有什么话可再细说。”

王当脸色顿时一僵,知道是劝不动陈诺了。他刚才跟陈诺说,张燕有意请他去黑山谋职,的确是没有错。可王当并没有把张燕的后半句话跟陈诺说,张燕就交代过,陈诺此人为袁绍的左膀右臂,要想击败袁绍,陈诺这人不能忽视。若能请动陈诺还好说,一旦不成,则必须毁灭之。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当然,张燕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冀州事上,他要想扳倒袁绍,就必须保证陈诺不是站在袁绍一边的,若陈诺站在袁绍一边,则同样是他黑山将来一个大敌,若不能及早除之,必成黑山之大患。而他,话外的意思就是,叫王当此去渤海,若不能遭遇陈诺便罢,但若是遇到了,要么劝他远离袁绍投靠他这边,要么,就要想办法将陈诺杀了。

如今,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眼看陈诺仍是拒绝,他心里也立即不爽了。

陈诺是孙轻朋友不假,可要是陈诺挡住了他黑山的利益,他王当就决不能手软。在这一刻,王当心里一动,眼睛里寒光一闪,手捉起马缰。以他跟陈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丈许,他要想暴起伤人,还是有自信能够一击将陈诺抓了的。甚至在这一刻,他心里谋算着,抓了陈诺之后,立马调马回头,然后再挥兵击溃其他人马。

不管是他自负也好,是真有这个信心也罢,在这一刻,悸动的心,让他难以安定。他的手,甚至偷偷摸到了他腰间那把刀的刀柄。跳马……拔刀……拉陈诺下马……他这么有调理的计算着。只是,他把这些都计算在内了,却并没有计算到陈诺身边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个汉子……猛的与典韦对了一眼,顿时让人倒吸一口气。典韦的眼看就这么直直的瞪视着他,就像是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么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心里所想也被他看穿了。在这一刻,王当不战已自先怯,全身打了一个寒战。悄悄的将马扯退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素闻陈侯身边有一恶来猛将常随左右,杀人如麻,贼人闻之丧胆,不知可否请出来相见?”

陈诺呵呵一笑,指着旁边典韦:“此就是你之所说的古之恶来,典韦,典君。”

王当心下一寒,没想到一试即中,此人果然就是典韦。随即暗自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莽撞行事,不然刚才一击不下,只怕就要被这厮给手撕了。当下勉强一笑,向典韦一拱手:“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恶来典君,实某平生之幸也!”典韦却是两眼一起,根本就不搭理他,闹了王当一个大红脸。王当心知再要算计陈诺是不可能了,便是要跟他再决一死战,只怕机会已失,要动手也只能等着以后了。王当这么一想,当即跟陈诺敷衍两句,也就手上一打拱,向后就要走。

只他刚动,陈侯又立马道:“说起来,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王副帅你能卖给我这个面子,我陈诺在此谢过?”“哦?”王当一事没有想起他话里所指,不过很快想到,大概他说的是高览之事。说起来,他之所以收兵,当然不是因为他是陈诺,更不是因为他是孙轻朋友他要卖他这个面子,实在是心知陈诺其人不是易与之辈,在没有摸清陈诺底细的情况下,自然不敢贸然行事。此时他听陈诺拱手称谢,老脸一红,跟他打了声哈哈,连忙转身就走了。

王当往回转去,不说。典韦这里靠近陈诺,向陈诺低声道:“这厮刚才目露凶光,颇为不善,似欲准备对主公下手。如此贼子,主公你为何要阻止我,不让我将他拿了?”先前王当的眼色其实陈诺也早已经看在了眼里,也知与他一句不善,他就要动手了。只是他心里始终打着敌不动,他不动的主意,并没有要让典韦出手的意思。他立身于袁绍,本来打着的主意就是各取所需,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跟黑山能不翻脸就不翻脸。此时听典韦来问,他也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他这不是没有动手吗,既然没有动手,又何须劳烦典君?更何况,典君你刚才不是也在这里,他动手之前大概也是惧怕典君你的大名,还故意要我给他引见典君,这不是明摆着他对典君你极是忌惮吗?我一报你大名,他就吓得不敢动手了,屁颠着走了,这比起典君你自己亲自动手岂不更有威慑之力?”

典韦听来,倒像是这么回事,抓着脑袋,也就没有说话了。陈诺抬起头来,只见王当回了本阵后,向他一拱手,立即前军变后队,后队变前军,缓缓的撤走了。王当那边一退兵,他身后赵雪、高览几个也都相继上来,与陈诺见过了。看看天色不早了,他们这里不便耽误,也就立即动身往回赶。在天色将黑之前,总算是回了南皮城。

南皮城外,遍布文臣武将,甲士林立,刀剑遮天。

“陈侯回来了!”

陈诺一到,看看大路居中摆了一条长案,长案上摆着酒盏,一鼎温着热酒,酒气袅袅,远远的就能闻到酒香。长案之前,则站着一个身穿全副甲胄的将军,手按着佩剑,傲岸而立,气度不凡。他两边,左右文武排开,甲士环立,倒是颇具气势。陈诺远远的抬头一看,一眼看清长案前所立之人不是别个,正是袁绍,不由一愣,心道这家伙摆这么大的阵仗,准备干什么?

突然想到,他与袁绍别时,袁绍就曾说他先回南皮一步,温酒以待他,看来,袁绍是没有放他鸽子。陈诺这么一想,看看将近,连忙从马背上下来,快步走上前来,向袁绍纳头便拜。他身后高览、赵雪等将也是相继走了过来,与袁绍见面。袁绍身后早有人将温着的酒斟满了一盏,捧上前来,袁绍方才手离了剑柄,将满盏的酒水接过,一面叫陈诺免礼,一面说道:“今日幸得陈将军你冒死杀入重围,将我等拔出,我等才平安回到南皮,陈将军之功,功乃大也!记得我与陈将军匆匆别离之际,我就曾向陈将军你亲口许下诺言,待陈将军归来之时,我袁绍当亲自扫榻温酒以待将军。如今将军沙场归来,当满饮此酒!”

袁绍说着,将酒盏送出,陈诺则恭敬的接过,说了几句客气的场面话,然后将温酒喝了。还别说,此时天气寒冷,虽经过数仗亦难以维持久暖,这一路都冻僵了,此时有一口温酒能入肚肠,要说多爽就有多爽,温酒暖人心啊。他一口喝干,又谢了两句,旁边小卒就要伸手捧过他空盏,陈诺却是突然一缩手,连忙又道:“这温酒不错,暖人胃,可否请袁公再赏赐一杯?”

陈诺如此在众文武面前讨要水酒喝,那个小卒也是愣住了,把眼看向袁绍。袁绍此时心里也高兴,没有不允许的道理。虽然说浮阳一战他败得窝囊,然而,有陈诺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以一杯温酒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番,也实在是难得的一个大好机会,足以重拾人心。想来,他这么一做,不但是在向他人表现他的大度,也是在向众人表明他袁绍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让他们明白,今日他袁绍向他们许下富贵,只要他们努力,他袁绍是不会忘记他们的。他内心里这么一阵掂量着,嘴上笑道:“许许许!不但赐酒于将军,与将军同战之士,皆赐温酒一盏!”

陈诺听来,连忙称谢了。这时,他将眼睛一扫,只见袁绍之下田丰、沮授、逢纪、许攸、颜良诸人都来了,甚至吕布也在。其他人也都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有那吕布立在旁边一脸的木然,显然带有愠怒之色,看来是袁绍让他摆队来迎,他是不高兴了。这其实也难怪,如今他温侯的风头被他给抢了,且还要出面作陪,能高兴得起来吗?

在城下喝了两盏温酒,方才将盏放下。袁绍为示大度,见陈诺披风满都是血,且挂破了几个大洞,赶紧是叫人将陈诺的披风去了,将他自己是披风脱了下来,亲自披在了陈诺的肩上,然后与陈诺等入了南皮城。南皮城因是府治,本来城池就是高大,加上如今又跟公孙瓒对峙于渤海,为打持久战,袁绍早在这之前就已经令人修葺过来,看起来更加的高大雄壮了,比起平原还有坚固。

陈诺等入了城,城内自然准备好了庆功宴,不时也就摆了上来。当下,袁绍在主帅位置上坐了,又命陈诺占了首席,其余吕布人等则按官位挨次坐下。说起来,如今袁绍之下,除了一个田楷拜了怀义将军,就数陈诺这个‘将军’摆得最正了,他是虎翼将军,其他诸将最多还只不过是中郎将样子,连偏将都没有到。当然,这之中田楷其实还不算是袁绍的将,只不过给的虚职罢了。至于吕布的奋武将军,因为他还不算是袁绍部下,自然不好扯进去。所以说,若按武职排名,他陈诺排在第一也是实至名归,更何况,陈诺此时侯爵在身不说,还身兼一个渤海太守呢。要说起来,此时此地,他们都在他的渤海地盘之上,如果摒弃其他不说,他陈诺在渤海也算得是真正的主人了。

这一顿宴席下来,陈诺混了个酒足饭饱,吃了大概两个时辰也就散了。他一出来,自然有袁绍早为他安排了府邸,直接过府邸去休息了。袁绍这边,诸文武陆续离场,他这里把宴席一撤,留下逢纪一人,与他又多喝了几杯。

袁绍在席上说道:“说起来,今日若非一个陈诺,我诸人命休矣!”他这话没错,还算是有点良心,逢纪心里这么一想,也即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这陈然之一路从青州赶来,本准备是去浮阳见袁公的,不想半路上因听说浮阳发生变故,他怕袁公你遭遇不测,甚至不及跟步兵同行,半路就将步兵留下,自己却只带着五百的骑兵赶了过来。他这一路而来,先是因为看到颜良将军所持之纛,以为袁公你身陷其中,便是拼死力战,自到将颜良将军拔出重围,这才知道袁公你走了另外一条路。这之后,他为了引开贼兵,自扛了大纛,一路往小路而去。也正是因他这一去,正好碰上袁公你,这才将袁公你拔出重围,之后又与公孙瓒遭遇,差点还将公孙瓒给拿了。说起来,陈然之这一路可真够忙的,四处救火,若非是他,只怕我渤海形势会更加糟糕。”

袁绍缓缓的一点头,说道:“元图你想来也是喝多了,陈诺这一天可不止忙了这些。这之后,他在半路上接到高览将军告急,又立马赶过去增援高览,这难道不是一功?”陈诺救高览,逢纪何尝会忘这一遭,只是他听下面人说,当时陈诺能退贼兵,那是因为他陈诺的面子够大,没有动手黑山就走了。怎么说,这黑山以前多少跟陈诺有点瓜葛,要是此时将此事提出来,只怕袁绍心生忌惮,故而不提。如今听他袁绍刻意说出,逢纪也就打了声呵呵,表示自己还真是喝多了。

袁绍却不理,眼睛里精光一闪,说道:“不过说来,其他几战皆不足以证明他陈诺的厉害,就是最后一战,他以数千疲敝之兵,面对黑山万数大军,最后居然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只不过在贼人面前摆了摆兵马,又跟贼人头领说了几句话,打了声招呼,然后贼人不放一刀一枪,就直接撤兵了,这才叫厉害呢!”

这算什么厉害,都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逢纪也没有接下袁绍的话,只是打了几句马虎眼。袁绍也没有等他评论的意思,此时抓起酒盏来,端起酒盏就喝下了一口酒,然后啪的放下来。虽然这声‘啪’应该说是不重,但在此时的逢纪听来,心里却是小小的有了震撼,仿佛是一道霹雳,将他肚子里的那点酒意也给震醒了。

他抬起眼来,看了袁绍一眼,只见此时的袁绍脸上那是阴晴不定,虽然不说话,却仿佛心里在筹谋着什么。逢纪看到这里,心里暗道:“当初陈诺拿下冀州,靠的就是黑山的势力,如今黑山叛到了公孙瓒一方,而陈诺今儿又来了这么一出,虽然不知黑山贼兵为什么不动刀枪就放了陈诺,但让袁绍怎么想?只怕,他两家的矛盾因这黑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心里不无哀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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