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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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圣和弃智回到青云观的时候, 已近午时了。</p>

门口静悄悄的，连只雀儿都无, 等他们迈上台阶, 才发现东边的垣墙下停着两辆青色宝钮犊车。</p>

绝圣奇道：“师兄不是说今日闭观么，为何还有客人来？”</p>

弃智顺着瞧过去，那车简朴轻便，浑然不事雕饰, 然而细细一看, 无论车毂还是衡轭, 都比寻常的犊车要坚固。</p>

车上端坐着一位杂役，瞧见他二人，这人跃下车辕，拱手作揖道：“见过两位道长。”</p>

这杂役肤白无须, 笑面如佛, 绝圣和弃智茫然回礼, 心里却忍不住揣测，这车主人究竟什么来历, 连手底下的车夫都气度不凡。</p>

往里走的时候，弃智道：“早上我们走之前师兄曾说过，安国公夫人的魂魄离体太久，要找回来殊为不易，现今倒是有个法子, 只是需另一个道行高深之人帮着布阵。师兄说的这个人, 该不会就是那辆犊车的主人吧。”</p>

“我也这么想, 不然师兄怎会放那人进来？ ”</p>

两个人急急回到经堂，正厅里无人，淳安郡王和余奉御已经走了。</p>

东边的耳房里倒有人在低声交谈，师兄的声音好分辨，另一位中年男子的嗓音也有点耳熟，嗓腔醇厚低沉，内力似乎不在师兄之下。</p>

正要近前敲门，吱呀一声，有人出来了。</p>

他们吓得往后一仰：“师兄！”</p>

“鬼鬼祟祟看什么呢，要你们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蔺承佑嗓音有意压低。</p>

绝圣和弃智越发纳罕，看师兄这模样，分明对里头那人很敬重。</p>

“办、办好了。”</p>

弃智拼命点头：“没错，滕娘子的翡翠剑已经丧失灵力了。”</p>

蔺承佑笑了下，率先往外走，边走边问：“你们照我说的做的？”</p>

两人便将方才的事说了。</p>

蔺承佑脚步一顿：“也就是说，假如我不提前放煞灵环进去，你们白赔了一包痒痒虫不说，还诓骗不到翡翠剑？”</p>

弃智讷讷道：“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可谁叫滕娘子一点也不傻。”</p>

蔺承佑一个爆栗敲过来：“天底下最傻的两个在这，外头的自然傻不起来了。剑呢？剑在何处？”</p>

绝圣泄了气：“剑还在滕娘子手里。”</p>

弃智挺起胸膛急声道：“她不肯交给我们，我们总不能硬抢。”</p>

蔺承佑气笑：“真叫人头疼，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师弟。”</p>

绝圣心虚道：“但是滕娘子肯定会带着剑来找我们的，说不定明晚就会去彩凤楼。”</p>

蔺承佑刚要下台阶，闻言脚下一绊：“彩凤楼？你们跟她说了彩凤楼的事？”</p>

弃智哭丧着脸：“师兄，我们不善骗人。如果我们让滕娘子到青云观来找师兄，师兄兴许会晾她个十天半月的，提醒她去彩凤楼的话，马上就可以找到师兄。滕娘子不过想弄点痒痒虫，我们却把她的宝贝变成了废品，我和绝圣于心不忍嘛。”</p>

蔺承佑面色发黑：“行啊，你们都是菩萨心肠，菩萨正该在清清静静的地方修行，为何还在我这恶人面前闲晃，非要活活气死我才罢休？马上给我滚去禁闭室，一个月不许出来。”</p>

两人又愧又急，禁不住抽泣起来，声音传到后头，原本安静的厢房里，有人咳嗽一声，这声音不高不低，有种慈和宽厚的意味，仔细一琢磨，颇像在劝诫蔺承佑。</p>

绝圣和弃智正奇怪，蔺承佑摸摸耳朵：“罢了，走之前我一句一句教你们，结果你们还是被她骗得团团转。你们说心软就心软，为何不想一想，不让滕娘子狠狠吃一次教训的话，她往后还会打青云观的主意，只有让她彻底知道忌惮，此事才算打止了。你们不说帮着观里杜绝后患，还傻乎乎替她求情，难不成愿意再被她多骗几回？”</p>

绝圣和弃智齐齐摇头，随即又抹了把鼻涕道：“不过……也许滕娘子只是想弄几只痒痒虫来玩耍，往后未必还会骗我们。”</p>

蔺承佑一哂：“她又不是小孩，明知这虫子的害处，骗虫子还能做什么，只能是为了害人。”</p>

弃智和绝圣含着眼泪想，师兄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痒痒虫发作起来可以叫人生不如死，师兄知道这虫子的厉害，平日虽养着玩，但从不轻易拿出来捉弄人。</p>

在他们的记忆中，师兄就放过两回虫。</p>

一次是为了对付一个外地来的好色老道士。</p>

那贼道年纪一大把了，心肠却坏得出奇，仗着邪门歪道骗人钱财不说，还糟蹋了不少妇人，师兄逮住这老道士后，一口气放了几十只痒痒虫到老道士身上，专挑虫子里个头最大的那种，让它们在牢里好好陪老道士玩。</p>

另一次，就是前夜在紫云楼对付那个满口谎言的董二娘了。</p>

相较之下，滕娘子诓骗痒痒虫的举动的确令人费解，无缘无故就弄虫子去害人，也难怪师兄怀疑她不是好人了。</p>

两人擦了把眼泪点头道：“师兄教训得是。”</p>

蔺承佑揉着眉心：“这件事算你们办砸了，不过师兄我已经习惯了，就凭你们两个的小脑袋瓜子，哪天不办砸我才觉得出奇呢。我交代你们办的另一件事呢？那个杜娘子醒了之后说了什么，她有没有告诉你们谁约她去的竹林？”</p>

弃智嘟着嘴表示不服气，闷闷地说：“杜裕知说他女儿醒来后的确吐露了真相，但因为事关杜家的私隐，只能说给世子一个人听。”</p>

蔺承佑讥诮道：“那只树妖害死了多少女子他们不知道么？杜家既然知道内情，理应马上说出来，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p>

弃智挠挠头：“听杜裕知的意思，那件事似乎很棘手，现在杜家上下极渴盼师兄的襄助，但他们又像是忌惮着什么，坚持只说给师兄听。”</p>

蔺承佑隐约猜到杜家在忧虑什么，想来事关杜娘子的名声，他在心里琢磨一番，也懒得说破，只转过身往前走：“何时说？在哪说啊？”</p>

“只要师兄肯答应杜家的要求，杜裕知马上过来相告。”</p>

蔺承佑负手望天：“今日观里要布阵，目下忙得很。你们派人去杜府传话，我没兴趣播散旁人的私隐，不过我耐性有限，限杜家明日之前派个代表到青云观来，把那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一个字不许改。”</p>

绝圣咚咚咚跑下台阶：“我这就托人去传话。”</p>

弃智问：“师兄，如果明晚滕娘子去彩凤楼，你会见她么？</p>

蔺承佑笑问：“我们因何要去彩凤楼？”</p>

“除祟。”</p>

蔺承佑摸摸弃智的头：“既是去除祟，我哪有工夫搭理不相干的人？”</p>

弃智愣了愣，这是要晾着滕娘子了？他们本是一片好心，结果又办了坏事。</p>

不过滕娘子好像跟平常的世家女子不太一样，弃智怯怯道：“如果她非要见师兄呢？”</p>

蔺承佑笑着点头：“来，让她来。她最好乖乖向我认错，并且主动把痒痒虫退还给我，敢耍花招的话，毁掉一件法器算什么，我还有好事等着她。”</p>

弃智急得抓耳挠腮，师兄正在气头上，滕娘子明晚要是去了，只怕要吃大亏，要不要给滕娘子送个信？就怕被师兄逮着。这么想着一抬头，才发现师兄步罡踏斗，开始在井前画符了。</p>

定睛一看，画的是 “玄牝之门”。</p>

此门为天地之根，安国公夫人的魂魄堕入幽冥之境之后徘徊不肯归，师兄伪造了一个玄牝之门，用这法子引她回来。</p>

弃智飞奔上去帮忙，井前的条案上供着一物，那东西蒙着玄色方布，方布挑起来，露出里头的一根幼树，树枝碧绿丰茂，有种勾魂摄魄的妖冶之美。</p>

弃智眼睛微微睁大，竟是那树妖的本胎。</p>

绝圣返回院子，看到这情形也颇为惊讶：“师兄，既要引安国公夫人魂魄回来，为何把树妖供奉在此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