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三更合一】今晚她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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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承佑飞快扫视左右, 忽然似是瞧见了什么，转头寻到宽奴，冲他招了招手, 等宽奴到了面前，低声叮嘱几句, 宽奴点点头, 带着十来名护卫混入人群中。</p>

严司直低声同蔺承佑商量一会，回身指了指两名穿常服的衙役，让他们立刻寻一架兜笼来, 自己则起身负责维持现场的秩序。</p>

蔺承佑重新低头审视武缃，突然一指她右胳膊肘的一大块污渍：“这是何时弄污的？”</p>

武元洛早已是面『色』如灰, 闻言看了看妹妹的胳膊，不由也是一怔, 厉声对身边的婢女道：“说话啊！”</p>

婢女们猛一哆嗦, 忙惶然摇头：“婢子也不知, 方才娘子的衣裳明明还干干净净的……”</p>

滕玉意心惊胆战打量那一处, 颜『色』明显比别处更深些, 看着像泼了油汤之类的物事, 别说武缃自己, 婢女也绝不可能容许自家娘子的衣裳如此脏污。</p>

所以从弄污衣裳到武缃出事, 一定只隔了很短的工夫。</p>

忽又想起菊霜斋窗外那一幕, 前脚卢兆安出现，后脚武大娘就出事了，加上绍棠那位突然被夺魂的同窗胡公子, 简直没法不往卢兆安身上想，此处人山人海，纵算蔺承佑有通天之能也照管不过来, 滕玉意唯恐卢兆安趁『乱』逃走，忙示意长庚过去提醒蔺承佑。</p>

“大理寺官员在此办案，无奉不得近前。”严司直好声好气拦住长庚。</p>

蔺承佑却一眼认出了长庚，这护卫虽说易了容，今晚却一直跟在滕玉意身边，只当滕玉意有事寻他，忙道：“严大哥，放他过来吧。”</p>

长庚近前将滕玉意方才的发现说了。</p>

蔺承佑四下里一望，挤在最前排看热闹的大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一时没能在人堆里找到滕玉意，只好低声说：“此地危险，先带你家主人回菊霜斋。”</p>

长庚应了。</p>

滕玉意本就急着找阿姐和绍棠，闻言忙从人堆里出来，她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阿姐和绍棠的安危。</p>

没走多远，就看到阿姐和绍棠迎面走过来，阿姐身边还有一位身材颀秀的男子，那人浓眉大眼，长相与圣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p>

滕玉意怔了怔，阿姐怎会与太子在一处？</p>

太子这一行显然也听说这边出事了，脸上都有些不安，杜庭兰脸『色』发白，边走边用目光在人群里找寻着什么。</p>

渐渐走得近了，太子像是察觉了周围的目光，不动声『色』拉开与杜庭兰的距离，随后带着身边人快速穿过人堆，冷不丁望见地上的武缃，当即大吃一惊，走到蔺承佑身边半蹲下来，低声询问发生了何事。</p>

杜绍棠望见人群里的滕玉意，不由又惊又喜：“玉表姐！我们正寻你呢。”</p>

杜庭兰急步走近，一把抓住滕玉意的胳膊：“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p>

“先别过去，凶手可能混在人堆里。”滕玉意依旧满脸错愕，把杜绍棠姐弟拉到人少处， “阿姐，你们怎么会与太子在一起？”</p>

杜庭兰脸微微一红，杜绍棠瞄了瞄阿姐，表情顿生古怪。</p>

***</p>

杜庭兰和滕玉意傍晚出来时就商量过今晚引贼的事，因此先前滕玉意借故去买糖人时，杜庭兰也就未跟出来，等了一会不见妹妹回转，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便也同寻了个由头，带着弟弟出了楼。</p>

姐弟俩刚到门外，人群中就有个小厮不声不响靠近，霍丘原本要出手对付那人，认出对方是蔺承佑身边的长随，一下子愣住了，宽奴把姐弟俩请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客客气气地禀明来意。</p>

说自家世子有件要事想同滕娘子打听，请杜娘子帮着遮掩一二，万一有人打听滕娘子的下落，只说滕娘子去临水斋取定好的首饰好了，还说临水斋的掌柜也都提前打好了招呼，杜娘子不必有所顾虑。</p>

杜庭兰姐弟同蔺承佑打过几回交道，知道此人是蔺承佑的心腹，哪怕满心疑『惑』，也只好应了。</p>

为了让自己返回时显得更自然，姐弟俩就顺手买了些玉尖面，回到菊霜斋分发给同窗们，不一会同窗们也坐不住了，纷纷相约离开。</p>

杜绍棠勉强又捱了半个时辰，眼看楼里没几个人了，便说：“阿姐，今晚这样热闹，老坐着有什么意思，我们也去逛逛吧。”</p>

非要拉着姐姐出楼。</p>

一到了外头杜绍棠就活跃起来了，到河边放了许愿灯，又拽着姐姐闲逛起来，杜庭兰一面走一面找寻滕玉意，可惜一直走到临水斋都没消息。</p>

姐弟俩只好又沿着原路返回，半路遇到胡人耍寻橦，那胡人锦衣朱裤，兀自在半空中的一根长绳上纵跃腾跳，那灵巧的身形堪比猿猴，杜绍棠年纪小贪玩，顿时来了兴致，拖着姐姐近前观看，碰巧有位老媪抱着孙子从人堆里出来，迎面撞上杜绍棠，老媪来不及抽脚，被杜绍棠重重踩了一脚。</p>

杜绍棠吓得后退几步。</p>

杜庭兰一愣，忙伸臂扶住老媪。</p>

杜绍棠很快稳住身形：“老夫人，没事吧？”</p>

老媪青襦素裙，头上连根木钗都无，怀里的孙子抱着个破旧的拨浪鼓，也是一身粗布衣裳。</p>

老媪不提防被人踩了脚，自是一肚子火，待要大啐几句，才发现踩自己的是一个衣饰华贵的小郎君，再看扶着自己的小娘子，也是通身贵气，心知对方非富即贵，硬生生把那句“是不是没长眼睛”给咽了回去。</p>

啐是不敢啐了，面上却没什么好气，老媪推开杜庭兰的手，一瘸一拐抱着孙子走到一边，大声呼痛道： “唉哟唉哟，疼煞老身了。”</p>

她这一喊，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p>

杜绍棠慌了神，这『妇』人年事已高，他这一脚下去，该不会踩断了对方的趾骨吧。</p>

杜庭兰脸上也火辣辣的，好在头上戴着帷帽，不至于被太多人围观，忙示意弟弟道歉，自己则扶住老媪，一个劲地温声宽慰：“舍弟冒冒失失的，老夫人莫恼，这附近就有医馆，我们陪您去瞧一瞧。”</p>

杜绍棠躬身深深一揖，赧然道：“对不住，都怪晚辈莽撞。”</p>

老媪刁钻归刁钻，心眼却不算很坏，想了想，对方原本可以不予理会，只因教养好才留下来好言好语赔礼道歉，听了姐弟俩这软声软语的几句话，肚子里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再说脚上本无大碍，真要到了医馆，说不定医工连瓶『药』水都懒得拿，于是粗声粗气地说：“用不着。这位小郎君，你看着瘦瘦弱弱的，踩人的力气倒是够大的，老身这脚面怕是要肿好几天了。”</p>

杜庭兰自是过意不去，看老媪说死不肯去医馆，只好取出一个小钱袋，把里头的几缗钱给了老媪的孙子。</p>

这回换老媪过意不去了，杜庭兰心知老媪有顾虑，便含笑说她的孙儿生得可爱，这钱是给小郎君买吃食的。</p>

老媪这才眉开眼笑接了。</p>

姐弟俩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紫衣的少年郎笑看着这边，眼神温和可亲，气度也雍容不凡。方才那一幕，都被这人瞧见了。</p>

杜庭兰姐弟在乐道山庄见过太子，不由诧异相顾：太子殿下。</p>

太子像是独自出门闲逛，白龙鱼服，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这种情况下不好贸然上前行礼，姐弟俩只好装作没认出太子。</p>

走了没多远，杜绍棠看到路边有个商贩卖蒸梨，兴冲冲地说：“阿姐最爱吃这个了，阿姐你等一等，我去买两碗。”</p>

杜庭兰只得停下脚步。</p>

经过方才那一遭，杜绍棠生恐再踩到旁人的脚，明明到了人堆外，却迟迟挤不进去。</p>

杜庭兰惦记着去找滕玉意，见状便要唤弟弟出来，可就在这时候，有几个人走到小摊前，一口气买下了好几碗蒸梨，太子回身把两碗递给杜绍棠，笑着说：“杜公子，拿着吧。”</p>

杜绍棠呆了一呆，他本以为太子一行早就去了别处，没想到竟也到了此处，不好拂太子的意，于是恭谨地接过梨碗，道过谢之后，径自从人堆里出来，把其中一碗给了姐姐。</p>

杜庭兰疑『惑』归疑『惑』，也只能一头雾水收下这份好意。</p>

有了这碗蒸梨的交情，太子顺理成章与姐弟俩同行。</p>

“杜公子在国子监念书？念了几年了？”</p>

太子的声音宛如清风。</p>

杜绍棠一贯胆小，这会儿早吓得魂不守舍了，抬袖擦汗时，下意识瞟向阿姐，结果没对上阿姐的眼神，却瞥见了不远处的霍丘，自从玉表姐把霍丘派到他身边，霍丘是朝乾夕惕，连一次差错都未出过，想想这可都是玉表姐调-教出来的人，而玉表姐只比自己大四岁……</p>

以往他事事都听爷娘和阿姐的，这段时日他指派了霍丘不少事，渐渐习惯了自己拿主意的感觉。</p>

他定了定神，试着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道：“某五岁开蒙，已在国子监念了六年书了。”</p>

太子温声说：“杜家子弟个个芝兰玉树，令尊更是才贯二酉，听闻杜公当初进士科得了第一等，却因作了一篇《百姓苦》的长赋被吏部的昏官贬谪出了长安，我有幸拜读了这篇长赋，别的官员惯于歌功颂德，令尊却字字为百姓叫苦，可惜这篇长赋并未传到我阿爷手里，就被当年那位昏庸无能的顾尚书擅自压下了，这事……杜公子可听说过？”</p>

杜绍棠暗暗捏了把汗，那是阿爷仕途的重大转折点，原本前途无量，自此跌落谷底，这话事关杜家前途，绝不能随意作答，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求助似的看向阿姐。</p>

太子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懊悔，本想随便找些话头，没想到叫姐弟俩如临大敌。</p>

杜庭兰察觉弟弟求助的视线，面上没吭声，脊背却挺得更直了。</p>

杜绍棠心里一亮，斟酌着字句道：“阿爷常说身为朝廷官员，第一要义是为圣人和百姓分忧，越是明君，越能纳谏如流，所谓‘法有所失 ，卿能正之’。正因为圣人是一位视民如子的明君，阿爷才敢秉笔直书。”</p>

太子微微笑了起来，这番话不卑不亢，颂扬君主的同时，也再次剖白了杜家人的忠直心肠。</p>

他听说杜裕知『性』情太过耿直，常常面折人过，这样看来，杜绍棠似乎要比父亲柔和一些，外圆内方，尤为可贵。</p>

是了，杜夫人出身太原王氏，姐弟俩的『性』子许是随了母亲，难怪杜庭兰那样温柔敦厚。</p>

杜庭兰心中更是百味杂陈，阿玉总说要弟弟独当一面，她和阿娘却总是不放心，如今看来她和阿娘错得太深了，这世上哪有离不开护翼的小鸟，仿佛就是一刹那间，弟弟就长大了。</p>

就不知太子接下来还会问什么，不过看样子她不用时刻悬着一颗心了。</p>

太子不免有些无奈。</p>

怪他，他这也是第一次同小娘子搭讪。</p>

阿娘别的事都管得松，唯独在未来儿媳的事上分外留心，迁入东宫前，他身边没有侍婢，迁入东宫后，宫里亦只有些年长的嬷嬷。</p>

不只如此，阿娘还叮嘱几个儿子以阿爷为典范，一生不许纳妾。</p>

太子心里很清楚，当年正是因为先帝身边侧妃多，才致使襁褓中的阿爷险些遭了毒手，阿爷深恶后宫争宠，多年来从未纳过妃嫔，他们自小将阿爷对阿娘的专情看在眼里，也觉得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p>

到了今年，他在阿娘的要求下开始留意长安这些仕女，原本他因为滕绍的缘故对滕玉意万分好奇，不巧在乐道山庄那一晚滕玉意风疹发作，他没能瞧见滕玉意的长相，倒是被杜庭兰吸走了全副心神。</p>

从前只是远观，刚才却近距离窥见了杜庭兰的相貌，风一吹，那薄薄的纱帘压根挡不住什么，杜庭兰琼鼻樱唇，生就一双弯月般的眸子。</p>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温柔清澈的眼睛，一望之下，心跳止不住加快。</p>

看出杜绍棠有些局促，他决定转移话题，笑道：“那边有说变文的，要不过去听听？”</p>

姐弟俩同时松了口气。</p>

就当这时，大批人『潮』朝青龙寺门前的拱桥涌去，杜庭兰始料未及，差点被人群冲倒。</p>

杜绍棠身躯单薄，自是护不住阿姐，霍丘被隔在了三尺之外，一时也无法近身，杜庭兰被身后的人『潮』不断推挤，即将跌倒的一瞬间，被人伸手稳稳扶住了。</p>

杜庭兰狼狈抬头，恰好对上太子的眼睛，太子松开手道：“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乱』子，过去瞧瞧吧。”</p>

杜庭兰自是感激不尽。</p>

可是越往前走，她心里的疑『惑』就越浓，无论人群多么拥挤，只要碰到走不动的时候，太子总能不动声『色』帮她挡一挡。</p>

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格外关注某个人，才会把对方的举动全看在眼里，还有今晚太子未免出现得太巧，青龙寺戏场那样大，太子却一直与他们同路。</p>

她越琢磨越心惊。</p>

好在一到事发的地点，太子就自发与他们分开了。</p>

***</p>

“阿姐？”滕玉意好奇望着杜庭兰。</p>

杜庭兰不知如何接话，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一切只是凑巧，杜绍棠则认为太子的态度过于热忱，在脑中捋了捋，悄悄把方才的事都说了。</p>

滕玉意怔住了。</p>

青龙寺附近可以游乐的地方那样多，太子去哪不好，偏要同阿姐他们同行，关键这一路还打听了那么多杜家的事。</p>

当然在滕玉意的眼里，阿姐是这世上最美的美人儿，上回在乐道山庄在一众才女中拔得头筹，太子不在场则已，在场瞧见了，会心动也不奇怪。</p>

只不过今晚游人如织，刚才那一幕估计被不少人瞧见了，好在阿姐戴着帷帽，附近也没几个人认识太子。</p>

滕玉意放下心来，搀住杜庭兰的胳膊：“这地方不好说话，我们先回菊霜斋。”</p>

杜庭兰踮脚眺望事发地点：“到底出什么事了？”</p>

滕玉意就把先前的事说了。</p>

姐弟俩大惊失『色』。</p>

三人回到菊霜斋，门口站着大理寺的两名衙役。</p>

同窗几乎全回来了。滕玉意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人都在，唯独少了武缃和武绮，一个是出了事，一个则陪着阿兄在边上帮忙。</p>

柳四娘等人直抹眼泪：“大伙高高兴兴出来玩，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凶手真是胆大包天。”</p>

彭大娘和彭二娘也怃然叹气：“你们没瞧见么，武大公子和武绮都急成什么样了，出了这样的事，武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p>

“丢了一魂一魄是什么意思，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