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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眼睛亮晶晶的,忙示意女儿好好想一想。</p>
李淮固眨眨眼睛,转过头困惑地望向墙上的风筝:“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我只记得自己救过一个小郎君,却不记得他是谁了。”</p>
蔺承佑笑着提醒她:“你说你叫阿固,急着找自己的阿娘。对了,你可还记得用何物救的我?”</p>
李淮固歪了歪想了想,一指墙上的风筝:“这个我倒是记得,是风筝。”</p>
蔺承佑松了口气:“看来错不了了。第一次你为了救我差点摔入水中,第二次才把风筝投进来。”</p>
这都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细节,蔺承佑连这个都主动说出来了,可见是完全把李淮固当成眼前的恩人了。</p>
屋子里气氛顿时活络起来,李府的下人们个个喜气洋洋,婢女们呈上茶点,把郑霜银等人请到窗前席上。</p>
这边李淮固含笑出神片刻,点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当日我随阿娘去赴宴,去的是一户极为热闹的人家。”</p>
“临安侯府。”蔺承佑道,“老侯爷威名远播,又正好赶上百官入京述职,当日去赴宴的有不少外地官员。”</p>
说着,慨然一笑:“找了这么久,谁能想到我这位恩人几月前就来长安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马上给我爷娘写信告知此事。”</p>
蔺承佑眼里满是笑意,可见高兴坏了。李光远和李夫人欣慰地看着两人相认,能与成王府结交,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李夫人尤其欣喜,看蔺承佑这架势,似乎很愿意跟三娘攀谈,一来二去的,没准造化就来了……</p>
蔺承佑对李光远说:“对了,圣人和皇后一直很关注此事,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位恩人了,我这做侄儿的也得让他们高兴高兴。记得伯父当年就同我说过,有朝一日寻到了那女娃娃,为了奖励她当年的义举,伯父会下旨赐封其厚德县主,封食邑两百户,今日也不用再等了,马上向圣人讨赏吧。李将军,向你讨副笔墨,我随侍就在外头,我即刻修书一封,让随侍送到宫里去。”</p>
李夫人惊喜得差点晕过去。</p>
县主的爵位和两百户的食邑,这可都是意想不到的荣宠,听说郡王殿下才一千户食邑呢。女儿获此殊荣,日后在长安可就不是一般的贵女了。</p>
李淮固只微微笑着。</p>
李光远红光满面,朗声道:“三娘屋里历来笔墨多,快给世子呈上。”</p>
蔺承佑捉袖提笔:“一晃好几年了,没想我还记得不少当时的事,你把我救起来之后叫我什么,你还记得么?”</p>
他语气很熟络,显然已经不把李淮固当外人了。</p>
杜庭兰转头看了看滕玉意,妹妹脸色不大好看,蔺承佑自从与李淮固相认,再也没正眼瞧过妹妹,想拉妹妹走,妹妹却端坐在席上。</p>
李夫人把女儿推到桌边,这可是一封满载着荣宠的信,一经寄出去,女儿的身份就今非昔比了,到了这时候,千万别说记不清了。</p>
李光远对女儿的记性很信得过,倒也不催,李淮固却反而害羞起来:“哎,过去太久了,我只记得那个郎君差不多八九岁,说他叫阿大。”</p>
蔺承佑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旋即又笑了:“一点也不错。”</p>
提笔在信上刷写道:李氏三娘力陈当日相救之事,诸般细节尽相吻合……自称阿固云云。</p>
“我还记得我给你一包樱桃脯,你不怎么爱吃。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是不算吃酸么。”</p>
“那包樱桃脯实在太酸了。记得我救了世子之后,世子就跟别的世家子弟打架去了。”</p>
蔺承佑笑着在信上把李淮固的话一一添上,让人送到府外,令宽奴加快赶到宫中,尽快向圣人讨赏。</p>
写完这封,蔺承佑又当着李家人的面给爷娘写信,一连写了两封信,这才起身对李光远作揖道:“往后令嫒的事,就是成王府的事,对了,听说令嫒一到长安来就屡遭陷害?”</p>
李光远说:“可不是,去往乐道山庄的途中遇到厉鬼,前阵子被人下咒术,昨日又突然遭袭。”</p>
蔺承佑想了想:“我大概知道令嫒为何被人陷害了。”</p>
说着对李淮固说:“李娘子可有怀疑的对象?对方暗害你时,可曾落下了什么证物?”</p>
他语气空前有耐心,眼中更是熠熠生辉,李淮固信赖地抬眸瞧了蔺承佑一眼,轻声吩咐身边的使女:“去拿来吧。”</p>
使女把东西递过来:“启禀世子,娘子在书院念书时,有一晚有人曾潜进娘子的房间偷东西,还好娘子惊醒才没得逞,那贼子匆忙逃跑时,不小心掉了这个。”</p>
蔺承佑垂眸望着那方绡帕,看着也是旧物,帕子上隐隐逸出一抹幽香,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蔺承佑心中戾气暴涨,差点就破功,勉强牵牵嘴角:“严司直,这是重要证物,我们收着吧。”</p>
严司直展开一块包袱皮,小心翼翼把帕子收入囊中。蔺承佑又顺便把塞了符箓的布偶递给严司直。</p>
李光远松了口气:“一切有劳世子了。”</p>
待要把蔺承佑请到中堂去,蔺承佑却又殷切嘱咐道:“这案子事关邪术,烦请李夫人将令嫒的生辰八字誊写一份给我。”</p>
李夫人照办。</p>
忙完这一切,李淮固走到同窗面前,莞尔:“劳你们久等了,早就想招待你们,谁知突然闹上这一出。”</p>
柳四娘等人起身向李淮固道喜:“恭喜恭喜,幼时结善缘,大时结善果,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是智勇双全。”</p>
滕玉意似笑非笑看着李淮固。</p>
杜庭兰勉强笑笑,拉着妹妹起来:“恭喜三娘。”</p>
滕玉意懒洋洋起身。</p>
一转头,邓唯礼居然仍在发愣,拽了邓唯礼一把:“别发愣了,起来吧。”</p>
李淮固笑吟吟张罗:“中午就在园子里用膳吧。”</p>
一行人刚出屋,就有下人飞奔过来:“三娘,宫里有旨意到,老爷要你快出去接旨。”</p>
这么快,阖府上下顿时喜气洋洋,李淮固回屋换了衣裳,匆匆忙忙赶到中堂接旨。</p>
杜庭兰等人不好待在后院,便也同李淮固出来。</p>
中堂里,蔺承佑和李光远正同宫里的人说话,负责传旨的是圣人身边的关公公,眼看李淮固出来,关公公蔼然向李淮固投向一瞥,清清嗓子,打开圣旨,宣道:“奉天承运……李家三娘嘉言懿行,奋勇救人……封厚德县主,食邑两百户,钦此。”</p>
李光远满面荣光,带领妻儿伏地接旨。</p>
这道旨一下,女儿就是名副其实的贵女了。</p>
蔺承佑在旁看着李淮固接了旨,笑着起了身:“有劳关公公特地跑一趟。”</p>
关公公努了努嘴:“圣人挂念世子,让世子进宫用膳呢。”</p>
“好不容易寻到恩人,侄儿本就该进宫一趟。等从宫里出来,就该去大理寺办案了。”说话间,蔺承佑作势展开李夫人誊写的那张纸,上头写着李淮固的生辰八字。</p>
蔺承佑当着关公公的面询问李夫人:“这上头写的确定是令嫒的生辰八字?”</p>
李夫人忙过来:“没错。”</p>
“也对,阿娘怎会记错女儿的生辰。”蔺承佑笑道,旋即皱了皱眉,“不对啊,令嫒是三月初七的生辰,但我那位小恩人是腊月二十八的生辰。”</p>
此话一出,中堂里欢乐的氛围一凝。</p>
圣旨都下了,李家也领赏了,万一弄错了,这可是欺君大罪。</p>
关公公:“世子会不会记错了?”</p>
蔺承佑用手指弹了弹纸:“我绝不会记错,当日那女娃娃跟我说过哪些话,我可都记着呢,她是腊月二十八的生辰,我因为怕人冒领一直没跟人提过。”</p>
空气冻住了。</p>
李淮固脸色煞白。</p>
蔺承佑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光顾着高兴,忘了跟李三娘确认此事了,不对啊——”</p>
他面色一冷:“李三娘,你好大的胆子,你并非当年的阿孤,为何要冒充?”</p>
李光远怫然变色:“这其中定有些误会,三娘素来胆小,绝不敢冒充的,会不会是世子记错了。”</p>
李淮固咬了咬唇,也近前道:“当年我是诚心说错生辰八字的。我这些物件从小就有了,世子方才也确认过了,断不敢存心欺骗,”</p>
“你确定是亲口说的,这回想好了再说。”</p>
“没错,我怕世子坏人,故意说错了生辰八字。”</p>
蔺承佑冷笑道:“可惜当年那小娘子不是亲口说的,而是身上的某个物件上刻的。”</p>
李淮固身子一晃。李光远和李夫人面色顿时变得灰败起来:“三娘——”</p>
蔺承佑抖开包袱里的布偶,嗤笑:“之前当着大理寺官员和众香象书院学生的面,你可是言之凿凿,说自己便是当年的阿孤,在临安侯府用风筝救了我,说起当初那些细节,你头头是道,就连布偶你也提前准备好了,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冒认么?我看你装模作样,险些被你骗过去了,怎知一说到最关键的细节,你终于露了馅,你明知我进宫为你请赏却存心欺瞒,连圣人你都敢骗——关公公,欺君之罪该如何办?”</p>
关公公直摇头,没想到是个冒牌货,圣人白高兴了,他心知事关重大:“奴婢这就进宫禀告圣人。”</p>
李光远冲口而出:“世子,切不可——”</p>
蔺承佑拱了拱手:“李将军,这是令嫒一人之错,人证物证俱在,令嫒等着受审吧。”</p>
言下之意,李家千万别为了李淮固把一家人都赔进去。</p>
说罢同严司直扬长而去。</p>
李夫人白眼一翻昏倒过去。李家乱成了一锅粥。</p>
李光远急得两眼冒金星,欺君之罪非同小可,招惹的还是蔺承佑,看这架势,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别想帮女儿脱罪,关键是此事一出,满长安都会看女儿的笑话,这下怎么办,他咬牙切齿对李淮固道:“好端端地,你这是犯什么糊涂!”</p>
李淮固浑身哆嗦,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忽然想起什么,咬牙恨恨回眸,哪知身后空无一人,早就没有滕玉意的身影了。</p>
***</p>
滕玉意同阿姐坐在犊车上。</p>
杜庭兰歪头看看妹妹:“为何不说话?”</p>
滕玉意托腮道:“我为何要说话?”</p>
杜庭兰捏了捏妹妹厚嫩的耳垂:“看到蔺承佑对李淮固那般殷勤,是不是吃味了?”</p>
“我吃什么味?”滕玉意躲开阿姐的手,“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又不是我的。他要是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认错,我就当白认识这个朋友一场。”</p>
杜庭兰微笑:“你是不是很笃定他不会被李淮固骗进去?圣旨来的时候,我看你连眉毛都没抬一下。”</p>
滕玉意把头歪到姐姐肩膀上,她最开始的确不知道蔺承佑在打什么主意,但她知道,蔺承佑没那么容易上当,看他突然要给宫里和爷娘写信,就知道他在给李淮固下套了。</p>
后面的事,自然无需她提醒了。</p>
杜庭兰疑惑:“话说回来,当年救蔺承佑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成王府找了这么多年,为何就一直没能找到。”</p>
犊车进入一条偏僻的窄巷,车夫讶声说:“世子。”</p>
蔺承佑在马上道:“替我向你家娘子说一句,我有急事找她。”</p>
滕玉意想也不想就说:“不见。”</p>
脾气够大的。蔺承佑笑了,清清嗓子,朗声说:“今日我不是来找滕玉意的,我是来找小阿孤的。你真不记得我了?你救我上岸,我给你吃梨花糖,我带你去找阿娘,你帮我打架——阿孤,这些事,你统统都不记得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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